影片改编自佐木隆三的伊藤整文学奖小说《身分帐》,以一名真实存在的男性为原型,讲述他在狱中度过人生大半时光后重返社会,努力生活的故事。
憋了大半年,一度延期的北影节终于正式提上日程。
和很多喜爱电影的影迷一样,今年我也在开票前摩拳擦掌,为自己心仪已久的电影提前布置规划。
虽然漏掉了一些热门,但还是如愿抢到了一部很早就想看到的电影。
等了大半年,今年终于能在大银幕上看到它,看完只想感叹:
不枉当初一片真心。
电影根据佐木隆三的获奖小说《身分账》改编。
所谓身分账,在片中特指一种用来记录犯人过往履历的记录本。这个记录本一般不对外公开,但男主三上是个例外。
他不但从狱方手中搞到了记载自己过往“光荣纪录”的身分簿,还打算出狱后,拿它登上电视节目,与自己失散多年的老母亲重聚。
一方面是经历监狱体系化改造重回社会的前重刑犯,另一方面是社会对待这类人群的集体冷漠和无视。
这部以真人真事为原型的电影,由日本实力派男星役所广司和桥爪功出演,长泽雅美客串参与,并由执导过《永远的托词》、《摇摆》、《亲爱的医生》的西川美和负责导演,阵容相当抢眼。
看过影片的观众也一度看好它在年末颁奖季的表现,认为挑大梁的役所广司值得更多演技褒奖。
故事方面,电影和伊斯特伍德的《完美的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都利用片名指向一个与之截然相反的结局。
到底该如何定义美好?如何看待我们所处的世界?
《美好的世界》用极其冷静的视角,为观众剖析了一个平日鲜少关注的人群。它的结局残酷到几近讽刺,观众从中同样能找回作为普通人的趣味和幸福。
毕竟,和片中人的遭遇相比,我们实在有些过于“身在福中不知福”。
PART ONE
失落的神话
提起日本黑道,人们最先想到的是国家公开为其站台,承认其合法化地位。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这个起源于没落武士阶层的团体,曾在二战期间扮演过非常“积极”的作用。
彼时,日本国内因为战争鸡犬不宁,秩序一度紊乱。黑帮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时的混乱,也因此成为了帮助政府维持秩序的好帮(打)手。
时过境迁,随着日本经济和世界局势的发展,黑道逐渐式微。
日本警察厅做过统计,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日本的黑道成员数量开始下降,那也正好是日本经济开始走下坡路的开始。
截止到2017年,日本黑道的总人数仅剩13万人。除了数量急剧下滑,老龄化也是日本黑帮目前面临的严峻挑战。
过往动刀动枪的暴力时代已成历史,今天的日本黑帮强调“努力不开枪,尽力不动刀”,日本最大帮派“山口组”更是明令禁止成员在公开场合拔枪。
作为曾经的一份子,在黑帮中担任保镖身份的三上,在因杀人罪于监狱中度过漫长的十三年后终获自由。
只是,外面的世界和他当初入狱时已经大不相同,人们彼此不再讲究情义,电视上关于“年轻妈妈将小孩托送寄养家庭”的新闻比比皆是。黑帮提倡的“仁·義”之道,之于如今这个经济不景气的年代已不再适用。
大家都开始变得自私利己,即便如黑帮这样强势的组织,已无可避免地迎来它的日暮时分。
出于对过去的歉疚和忏悔,三上出狱时发誓,自己不会和黑帮再有任何瓜葛,但现实将很快让他明白,加入黑帮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PART TWO
身份的剥离
从2011年开始,日本各级政府颁布了《暴力团排除条例》,里面明确规定了市民不被认定为黑帮成员所必须遵守的行为准则。
这一条例的颁布进一步划清了民间与黑社会之间的界限。现如今,成为一名黑帮分子的代价还是非常大的,除了无法开设银行账户,不能租房、不能让自家小孩入读普通学校外,生活上还有诸多限制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便。
如此背景下,改过自新的三上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因为前黑社会成员的关系,他出狱后没办法设立户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甚至连低保申请都变得困难重重。
以此为契机,影片从跟拍他的电视台记者的立场提出了一个疑问:洗心革面的前黑帮分子,究竟有无办法重新做回普通人?
从后续的剧情来看,答案是否定的。除了政府在政策法令上将这类人的出路封死,来自民间的歧视和成见也是导致这类人二进宫的一大理由。
影片给出了一个非常扎眼的数字,很多有监禁背景的人,在出狱5年后又会回到监狱——被剥离了社会身份的他们因为无法承受世俗眼光,以及日本男性过度宣扬的“羞耻心”,都让他们不得不重操旧业重蹈覆辙。
三上很幸运,身边有一群人帮助他摆脱了不幸的宿命。但大部分前科犯并没有重新融入社区的机会,一旦选错一次,便很难回头。
对三上来说,即便走向正道,他的纹身,和他几十年来的暴脾气,依旧很难让他被正常社会容纳。但如果单纯以他的经历来评判显然有失公允,毕竟,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
作为私生子,母亲早早抛他而去,失去童年的三上在无人引导的状态下,浑浑噩噩蹉跎了岁月,随后遁入黑道。这和《孤狼之血2》中的反派角色有着几分相似:成为恶魔前,每个人都曾经是未经污染的天使。
所以《美好的世界》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视角,去审视一个剥离社会身份后的人最纯粹的身份。很显然,如不是上述经历造就三上的现在,他和你我一样,都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人而已。
面对这样的普通人,社会是否应该多一些宽容,少一些排挤?
PART THREE
美好的悖论
影片片名存在一种反讽的戏谑。
所谓“美好”,待观众看完后会发现,实则全是心酸。
好不容易有钱去超市买东西,结果被知道三上底细的人误认作小偷;好不容易找到份工作,却目睹了残酷的职场霸凌;好不容易能和前妻破镜重圆,三上又遭遇高血压提前离世。
导演似乎通过三上的遭遇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这个糟糕的世界哪有什么美好,大家都不过是苟延残喘,努力活着罢了。
影片也借机提出疑问,社会有无可能对这类人群提供一个有帮助的援助计划?
答案是极度匮乏。
但三上出狱后是否又真的过得一塌糊涂?
答案却是否定的。
因为你看,当三上差一点重新混入黑道,是黑帮老大的姘头劝住了他,让他回头是岸,另做打算。
而当他差一点走投无路之际,是社区和周遭的熟人,帮助他重新找回自信,过上了他渴望的普通生活。
《美好的生活》和《肖申克的救赎》是截然相反的两部电影,后者给人希望,告诉你,体制无法限制一个人对自由的向往。
而前者则逼迫你不得不注视一群边缘人,这群人无助、孤独,如何保障他们的狱后生活,这其实是非常沉重的话题。
电影用温情修饰了背后存在的冰冷事实,但也反映了一些问题。
三上最终面对职场霸凌的态度,是影片更打动人心的部分——当一切都无法改变,沉默是帮助自己保住工作的唯一手段。那一刻,他不再讲江湖义气,不再好斗,而成为了他自己最厌恶、但又不得不成为的“沉默的大多数”。
跟拍三上的记者说过,普通人和三上其实并没有任何区别,大家都是为了不被主流排挤,才选择了唯唯诺诺。
三上接受了这一点,所以死亡对他来说,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解脱。
也许从入狱到处于的大部分时间他感受到的都是冷眼,但至少,有人曾经温暖过、帮助过他,这个意义上来说,世界依旧是美好的。
只是,这样的美好脆弱不堪,稍纵即逝。
随着三上的离开,那些美好也不复存在。
作者 |Zed
策划|轻年力量
-End-
在黑帮组织,他受到皇帝一般的待遇;而在现实世界,活得像条狗。
有尊严地活,是艰难的。13年的牢狱之灾,把他远远抛离现实世界。再次回归社会,面临的是丧失基本生活能力的困境。在牢里学得的技能——手工制作骑具,有什么用处?在讲求经济效益的商业社会里,手工意味着没有市场,于是只能被拒绝。再加上无法抹除的杀人经历,成为影响就业的最大障碍。
他遇到的都是些好人:老友和他的妻子,热心帮助他暂先稳定下来;超市主管,两人之间虽然发生过误会,仍然好心待他;原本想借寻母事件拓展职业生涯的年轻编导,也在他的真诚面前认知到自己的错误;连黑帮老大的妻子也有有恩于他——似乎,唯有长泽雅美扮演的角色受到资本主义思维的侵蚀,仅把他当作提升收视率的工具。
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融入社会。他本可以拿微小的社会补助勉强度日,但男性自尊不允许他如此。他想要自力更生,不想被人当作寄生社会的害虫。这个人物之所以能立得起来,根本原因在于他守住了做人的底线,即人身上的尊严。而这,也造成了他与别人屡屡产生冲突。甚至于有一次,差点失手打死黑帮混混。
《美好的世界》像是一幅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讽刺画。经济的快速发展并未惠及所有人,底层边缘民众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我们会想起,肯洛奇刻画英国无产阶级生存境况的电影,比如《我是布莱克》。电影里的同名主角为了申请社会救济,被繁琐的行政体系折磨。《美好的世界》主人公与布莱克一样,两人都因为个人原因被迅速更替的现代社会抛弃。
对他而言,真正“美好的世界”是黑帮社会。因为不堪忍受现实世界向他抛来的恶意,他一度回到黑帮组织,被当作皇帝一样对待。因为过往的业绩,他已经得到黑帮世界的认可与赞赏,获得高人一等的地位。而在现实世界,他像一条“蛆虫”,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不具备,这能称得上“美好”吗?
在某些时刻,我们感动于主人公的善良,他见不惯弱势群体遭受欺辱,见义勇为。与其他生活在社会里的正常人相比,他的内心更加温柔。他之所以失手打死别人,一方面是他的性格弱点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懂得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从而失去了脱罪的机会。电影最后,弱智少年给他的那束波斯菊,就像《特写》里的花,显示着人性的美好与光辉。
曙光初现,他却猝然离去了。那个雨夜,他孤独地死在自己的居室,手握着那束波斯菊。谁该对这位努力融入社会、当个守法好公民的前黑帮分子之死负责呢?结尾的戛然而止,好似在指责看完电影的观众:活着的每个人都有责任。《美好的世界》是一份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发来的社会调查报告。在残酷的现实表象下,涌流着脉脉温情。
这么看来,西川美和确实与她的老师是枝裕和一脉相承。他们都相信人性本善,都愿意揭露社会问题,并对此做出充满温情的回应(《小偷家族》)。与今村昌平犀利而至死不休书写“蛆虫”的创作理念不同,西川美和与是枝裕和对人性尚保留着一道深沉的信任。这是两人的电影看似残酷又不残忍的原因。
《美好的世界》拍得真好,尤其是结尾段落,看着那件飘摇在暴风雨中的白衬衣,还有那一大束波斯菊,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
影片改编自佐木隆三的小说《身分帐》,讲述了一个前黑帮成员服刑13年后重返并努力融入社会的故事,最后抛出一个问题:如何才是美好的世界?
原著充满着雄性和暴力气息,导演却是一个温和细腻的女性,这种反差赋予了影片与众不同的气质:对边缘群体的关怀、对社会问题的审视、对暴力的反思,以及对人之为人的悲悯。
展现男主角艰难融入社会的过程,也是揭露当下社会问题的过程。与此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影片也缅怀了那些随着黑帮的没落而逐渐暗淡的美好品质,那是患难见真情,是真诚与正直,是该出手时就出手,是路见不平时的那一声怒吼。
影片结束了,美好的世界却远没有到来。然而,我相信,通过影片中男主角和那些人的努力,通过现实中每一个人的努力,这个世界可以、应该、能够、而且也终将变得更加美好——让我们从对待好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开始。
写在最后:役所广司的表演让人叹服!
…我只能说,若是有边缘人进入我的生活,我也很难将他像普通人一样看待。人的矫情之处就在于此,任何人都渴望被认可,被接纳,可一旦误入歧途,便会被戴着伪善面具的人们无情地抛弃,因此绝大多数都选择了低头沉默。上次看的反映日本黑社会问题的电影是《黑道与家族》,两部电影的结局都不太好,有前科的边缘人终究无法被大环境接受。无论时代怎样更迭,社会排挤边缘人的现象永远不会改变。但是,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若是有一天,命运的不公降临在我的身上,人们开始对我冷眼以待,我也会努力寻找世间的美好——就算被社会当成无用的垃圾,也总会有人肯定你的价值;纵使被生活的重担压的喘不过气,我们也无法否认自己总是会被不经意的温情所打动。社会不接纳你,但总有人会在乎你,认可你;世界并不美好,但温馨与感动常常发生在身边。与其向社会低头妥协,不如跟自己和解,愿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喜欢的样子,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这应该不能算是一篇影评,顶多算是我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的观后感。
影片的主旨,与其说是在讲主人公三上作为一个刑满释放的前黑帮分子重回社会的经历,倒不如解读为社会驯化作用在每个角色身上所呈现不同反应的对照。
比如三上在中途前去投奔的那位黑帮兄弟阿明。
这个昔日的同僚,虽然初看起来有着与三上天壤之别的生活,能安排豪车接机,能安排大保健给兄弟接风,吃穿用度看似依然有着往日的荣光。但这种光鲜的外表却在小弟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架上轮椅时被撕了个粉碎,那条因糖尿病而截肢的腿,明晃晃地告诉三上一个事实:13年过去,无论是否在高墙之内,他们这种靠暴力解决问题的人都已经被现代社会无情地抛弃了。
而且这种抛弃,与你内心善良或是邪恶都没关系。我们且不论当年造成三上入狱的杀人事件到底真相如何,就只看出狱后他与周边人发生的几次冲突——从教训自己公寓里大声喧哗乱扔垃圾的邻居,到街头单挑抢劫路人的混混,再到(想要)出头维护自己的残障同事,这些行为背后无不透着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气概。甚至当男配角津乃田劝说他“逃跑也是一种很棒的解决方法”时,老头子还义愤填膺的回怼道
所以你的美满人生就是,看见善良的人被欺负,却视而不见?
所以你绝不能说三上是一个恶人。把他放在中国的武侠小说里,这妥妥就是个标准的侠义之士。但这种习惯于付诸暴力解决问题的行为方式,早已不被社会相融,所以驯服也就由此产生。
但,社会的驯服并不仅限于是法律层面对犯罪行为的纠正。
作为一个电视台节目的导播,津乃田想要离开公司以自由创作为生,但是上司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打了退堂鼓。
你真的很有才华……不过,你要靠什么维生?
老老实实打工,规规矩矩生活,这是社会为所有人划出的界限。“踏错一步,就是死路一条,社会就是这么不友善”。这位吉泽小姐姐(身份是节目导演?)无疑是剧中人间清醒的代表。她最初选择素不相识的三上作为采访目标,原因是觉得“洗心革面的罪犯与母亲眼泪汪汪的重逢”能赚足观众眼球,但后来在浏览了拍摄素材后,又果断换了故事脚本,想要把三上打造成“边缘人不畏艰险努力奋斗回归社会”的人设更加能打动观众。
不管她那碗怂恿三上入局的鸡汤有几分真假,但一句“只要偏离了这个社会的轨道,就很难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却是血淋淋了点出了这部影片背后的主旨:你若是不接受这个“美好的”世界对人的“驯化”,那么就只有被边缘化,被吞噬的命运。
我们走在社会的正轨上,却没有幸福的感觉,无法容许异类的出现
所以,当津乃田拿着相机落荒而逃的时候,吉泽是万分失望的。
当三上前去解救被劫道的路人时,她的职业本能告诉她,接下来的冲突将会是无比真实刺激的第一手素材,所以目睹着三上如苏醒的雄狮一样暴揍着两个小混混的暴力场面,津乃田和吉泽俩人的反应截然不同:吉泽兴奋地眼睛放光嘴角上扬,津乃田却吓得落荒而逃。
追上津乃田后,吉泽气得把摄像机砸在了地上,转身离去,这个人物就此再也没有出现在镜头前。
这种区别,就是社会对不同人不同的驯化结果。在吉泽看来,当素材无法按照自己的预期拍下去,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抽身止损,不再浪费精力去试图挽救这个选题,更没必要继续挽救或帮助三上。这个决策是现代社会对她的训练结果所致,合情合理无可指摘。她对津乃田说的那些大道理看似激昂慷慨,但却止步于对他人的规劝,而自己却并没有真的想要走进镜头前被拍摄的那个人的内心。因为从她的角度看来,三上只是她企划出来的一档还没拿到预算的“电视节目”,是镜头前的素材,是一个预先被贴了标签的人,现在既然买卖不成,仁义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所以最后当津乃田再次联系上吉泽的时候,电话这头,津乃田为三上走出了生活的泥潭感到宽慰,而另一头的吉泽,却惊诧于津乃田的坚持,似乎早就已经把这一切当做了陈年往事,然后在她那慵懒的嘘寒问暖中,三上依然只是那个是否平凡的“选题”。
他现在变得如此平凡,你要写什么?
所以,明哲保身是在社会上生存的唯一途径吗?是最优解吗?我相信津乃田与三上的相处过程中,这个疑问一定在不断地冲击着他原有的人生信条。
虽然口口声声说“逃跑也是一种很棒的解决方法”,但头破血流的三上却如同荒原中的一把野火一样,让津乃田看到了一种他在自己身上不能或无法拥有的东西,一种已经被现代社会“阉割”了的原始生命力,所以他一边用“逃跑论”劝着三上,另一边却始终想去保护三上,记录下他的人生。
而也正因为此,我们可以看到,当三上最终拿到养老院的工作之后,在饭桌上面带微笑,对周围朋友七嘴八舌的劝导连连点头全盘接受时,津乃田轻喊了一声“三上先生”,然后怔怔地看着后者的脸——或许我是过度解读,但我感觉,此时津乃田的心情应该是无比复杂的。
一个丢失了昔日的锐气,终于拥抱接受了社会规则的三上,还是真正的三上吗?
影片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镜头语言却似乎透露了导演想说的话。
看到同事欺负低智商的工友,三上顿足捶胸,终于做到了转身避开,但却气的血压升高,要借助药物缓解胸口的疼痛;听到周围人恣意地开着关于“更生人”恶俗的玩笑,三上几经挣扎,盯着雪亮的剪刀愣了半天,最终选择了随声附和。
大波斯菊在风中摇曳,三上拿在手里,魂似乎都没了,仿佛是给自己的祭奠。
于是在暴风雨来临的当晚,心梗比驯服更快一步降临到了三上身上,仿佛冥冥中上天在嘲讽着这位已经低下头颅的老头,让他在失去自我的那一刻也同时失去了生存的力量。津乃田闻讯赶来,看着寄托着自己反抗情绪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冲着三上的尸体哀嚎着:
我该怎么办?
这种象征意味对周遭所有曾试图用社会规则教化三上的人都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律师、主妇、教员、邻居,他们怅然若失地站在庭院里,仿佛在向观众发问。我们都曾尽其所能地帮助过三上,为什么没能“拯救”三上?问题出在了哪儿?
镜头随之摇向空旷的天际,“美好的世界”,既冷酷又温情。
西川美和导演的最新电影《美好的世界》,从去年开始参加了世界各国的电影节,同时收获了不少奖项。今年在日本国内上映后,又获得了一致的好评,有望在年末的颁奖季上冲击各大奖项。这次有幸和西川美和导演在进行了一次访谈,以下是具体内容。
Q:首先请您谈一谈本片的创作背景!
西川:上一部作品在2016年公开,2015年全年都在拍摄《永远的托词》,也是在那期间我在报纸上得知作家佐木隆三先生去世的消息。佐木先生的作品《复仇在我》,不管是电影还是小说都非常有名。我个人也是小说的粉丝。佐木先生笔下的罪犯就像我们普通人,他们因为某些契机而违法越界,走上犯罪的道路。他的作品并非着重评判罪人的善与恶,而是将焦点集中在描绘他们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上。
得知佐木隆三先生去世的消息我也非常的震惊。在报纸上,与先生交好的作家写道:虽然《复仇在我》是佐木隆三先生最有名的作品,但《身份帐》也许才是展现了他实力的巅峰之作。那之前我并不知道这部作品,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成为了我读《身份帐》的契机。
与电影里讲述的一样,这是一个被判处长期徒刑的主人公出狱,想要重新过回普通人的生活的平凡故事。描写恶性犯罪本身也很有趣,但是犯罪后如何重建,以及重建过程中要克服多少阻碍,这个视角的作品是我以前没有触及过的。因为这个题材非常的平凡,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去关注。改编成电影的契机就是想让更多人去了解。
这次准备期间很长,主要有几个原因。首先我是第一次将小说改编成长篇电影的剧本。主人公的形象也是按实际上存在过的人物来创作的。加上小说本身是30年前的作品,我想要把故事发生的时代换成现在。我也亲自走访了很多人,花了非常多时间精力在了解真实的背景上。
写完剧本后,我希望由我一直很崇敬的役所广司先生来演这个角色。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日本的顶尖演员,所以档期上也等了一段时间。
Q:这是您第一次改编小说拍摄电影,和之前的创作过程有什么不同吗
西川:小说毕竟不是按电影的篇幅去写的,里面描绘的甚至是电影的十倍二十倍。在如此长的篇幅里,选取哪些故事来组成2小时的电影,自然是非常艰巨的工作。而且因为我自己太喜欢这个作品了,更是特别难以取舍。不得不舍去某些片段的时候我心里是非常纠结的。
反过来想想,比起自己的故事,在某些方面对于这个作品我会更有自信。因为原作小说太好了,我相信只要遵循原作,把它好好地拍成电影,就肯定会是一部有趣的作品。所以对于这个作品我比以往更加有自信。
Q:影片的原作小说是30多年前发布的,这次电影也把舞台设定到了现代。刚刚导演您说到为了拍摄这部作品,采访了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您对整个故事或者说主题的理解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西川:电影从出狱开始,所以我从北海道的旭川监狱开始了采访。我发现,跟原作里30年前的环境比起来,现在日本的监狱并不只是关押罪犯,而是帮助他们改过自新,跟他们一起考虑出狱后如何重返社会等等问题。在电影里也有提到,很多人出狱后无法适应社会,导致他们重新犯罪入狱。采访了解到,监狱方面也正在做着很多努力。那种将犯罪者置于恶劣环境下,对他们严刑拷问的环境已经不再了。
还感觉到与原作不同的是,现在的日本黑帮与30年前也不同。30年前的日本社会,暴力团在地下横行霸道,威势很高,也有来自四路八方的财源,所以只能采取视而不见的方法求共存。但如今随着各项法律的改进与完善,给暴力团也施加了不少压力,曾经称霸一时的“黑社会”们也不如往日,纷纷解体。这样的大环境下,主人公即使出狱后无法融入社会,也再无法回到原来的地盘“重操旧业“了。
不止有前科的人,从前的黑帮也是一样的处境。在两层含义上融入社会都非常的困难。我采访了从前在黑帮组织里的人,以及出狱后无法回到黑帮的人们。通过采访,得知了他们要改头换面过普通生活究竟有多困难,这是没有太多人关注过的问题。这些问题在电影里跟原作有一些不同的处理。
Q:接下来我们聊一聊本片的主演役所广司,这部作品是西川美和导演的作品,我觉得同时也可以说是役所广司的电影,这部作品中的役所广司真的太出色了。您刚刚也提到了役所广司,是不是在创作剧本,创作三上这个人物的时候,就已经按照役所广司的形象开始写了呢?
西川:开始走访一年半左右,我准备开始着手写剧本的时候就在考虑到底要请哪位演员来演主人公了。原作里主人公是一个40多岁的男性,所以演员也需要在40,50多岁这样的年龄。这个角色非常生动而且敏感,是个非常有趣的角色。我就担心如果这个角色不交给役所先生演,以后我再没有更合适的角色给他演了怎么办。
役所先生的实际年龄要大一些,但是我写剧本之前,鼓起勇气跟役所先生谈起这个企画时,他表示非常期待,会等我完成剧本。得到役所先生这么好的回应,我写剧本的时候也感觉下笔如飞,感觉写什么他都能演出来(笑)这也是我第一次对于特定的演员进行剧本创作。
其实役所广司对三上这个角色,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想法是正常的(笑)我自己对三上这个角色会有共鸣,但是役所广司就觉得“杀了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反省,不知道在装什么,动不动就跟人理论,还口出恶言,难以理解”
到底如何在电影里表现这样的角色,如何让更多观众能够接受,演员们好像都各自考虑了很多。可能作品里只再现了一部分原作中的角色性格,但是角色身上的正义感是非常纯粹的,也是我们在社会上生活的时候不能忘记,不可或缺的,也近乎憧憬着的一种品质。
我写剧本时也尽量去还原了他的本性中的纯粹。役所广司先生自身非常和蔼可亲,有着多面性的同时又十分平易近人。电影里,他也结合了自身的这种性格给我们带来了非常出色的表现。
Q:三上这个角色,我感觉和至今为止的西川导演作品里的主人公不太一样。以前西川导演的主人公,基本上都是那些隐藏着秘密的人物。但这次的三上原本是黑社会,性格非常直,从某种意义而言,比较符合“电影主角”,很有魅力!
西川:是的。他就是一个电影主人公般的人物。通常具有娱乐性的电影里,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直性子,讨厌说谎,还有点粗鲁的人物。当这个人物碰到不公道不平等的时候,他敢于勇往直前,正面斗争,结尾是皆大欢喜的。但是这部电影里,本来该孤军奋斗打倒恶人的主人公,在踏入现实社会后,却逐渐被现实的残酷压倒。所以我以前电影里的角色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周围的人物,是那些隐瞒事实,说谎骗人的角色。所以这部电影里我认为我发挥出了自己的水平。
Q:这次为了塑造三上这个角色,我感觉这次在很多细节上都非常下工夫,特别是拍摄地,以及方言的使用,给人一种与东京不同的气息,在这种环境下,三上这个角色更能显示其魅力。如今很多中国电影都特别喜欢使用方言,言语中带的那股“味”,感觉对于电影而言非常重要。
西川:原作里主人公是福冈人,在东京生活的人和福冈生活的人,肯定有所不同,我就想利用这个差别。役所先生是长崎人,距离也比较近。不过说是近,其实跟福冈本地方言还是有微妙的区别,所以他在方言上还花了好些功夫,在片场拍摄前他都会再三确认台词。可以说,方言能够塑造一种人格,根据地域的不同,性格也会有反差。这种感觉上的差别我认为非常的有趣。也许对于海外的观众而言,很难了解其中差异,所以我也挺愁的。所以我真的很高兴您能发现到这一点。我也很想看看中国的有强烈的方言台词的电影,想看懂里面的细微差别。
Q:影片中另一个重要角色津乃田,可以说正好站在三上的对面,他的想法和很多普通人一样,从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也代表了观众。仲野太贺的表演也非常出彩!
西川:三上这个角色几乎是为了电影而塑造出来的。这样一个可以说是社会渣滓的角色,把他原原本本地交给观众的话,现在的观众是会很不解的。这个时代,连对电影主人公也要求道德和伦理了。像我那个年代出生的人,会觉得“既然是看电影了,自然要看一个超出常理的角色”。
现在人不一样了,会要求主人公们都有良好的品行。对我来说是个有点不可思议的时代啊。如果把三上直接交给观众,观众可能会有点欣赏不来,所以我安排了津乃田这个角色,他就是一个与观众视角相近的角色。即使最初对三上没有好感,甚至是惧怕他,但是渐渐地随着他们接触的加深,他对三上的看法也发生变化。他就像指领方向的引水人一样。所以我让太贺君演了这个角色。
太贺真的是个“电影小子”,他看过很多日本电影,也一直很期待和役所广司先生的共演。役所先生是个非常温柔的人,我觉得他从一开始就对太贺敞开心扉了。但是可能太贺看来,不管跟役所先生有多接近,他都像一座无法超越的大山一样的存在。随着拍摄进展,二人关系也越来越近,看起来像是亲密无间了,但是越是这样一起拍戏,太贺越能感觉到役所先生作为演员的气量,甚至越来越敬畏他。正像是三上与津乃田的关系,距离近在咫尺却又难以靠近的关系。
太贺在17岁的时候演过一个无名角色“大学生B”,那个时候我就有跟他一起共事过。虽然没有跟他讲过话,但是他在片场的存在感很特别。演员和工作人员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界线,大家存在感不同,性格也不尽相同。但是太贺却做到了在两边来回自如。即使摄像机离得很远,他也能判断出导演究竟想让演员们如何表现。而且他当时仅仅17岁,在片场就像副导演一样。我透过距离100米远的摄像机,发觉他很特别。我心想这孩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好演员。
结果后来太贺就真的开始崭露头角,我就觉得是时候请他出演了。而且津乃田这个角色既是演者也是创作者,我相信太贺是有创作者视角的人,所以选定了他。
Q:通过这部作品,可以感受到西川导演对于社会,日本媒体的一种质疑态度。新冠疫情已经持续了1年多,老百姓为了能够了解最新的情报,每天都会盯着媒体,电视台。但是,就拿日本来说,日本的媒体所报道的内容,有很多都给人一种目的不纯的感觉。而熟悉了网络社会的老百姓,如今对这种快餐式的报道已经习以为常,很多人不会多加思考,只会直接去接受信息。这样的话,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时期,人只会更加混乱,整个社会都个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但是《美好的世界》这部作品中,其实除了一些对社会的疑问之外,其他登场角色都真的非常善良,给人一种世间美好的希望。影片在平衡处理上也非常出色
西川:电影是2019年到2020年的1月之间,也就是在新冠蔓延之前拍摄完成的,所以我没有想到电影会在这种情况下公布于世。比起现在的情况,当时确实是一帆风顺了。主人公表面上是一个与美好社会脱节的人物,但电影在疫情时期公开后,我发现奇怪的是,许多观众都把主人公三上的境遇与自己重叠了。被剥夺自由,外出受限,面临着事业危机,感受着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不确定明天在何方。观众们这样的反响是我始料未及的。
这个社会究竟在围绕着什么运转呢?像您说的,媒体应该是给人们传递正确情报的工具,它们的存在本应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但是由于某些东西在悄然运作,使得很多人惊觉了状况的不同。所以发生了很多人对这部电影的内容产生共鸣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我本身也并不觉得我的立场与媒体完全不同,我认为,电影不应该只传递美好而愉悦的内容。社会上的受害者们,又或者是加害者们的故事也应该被写出来。我采访的故事可能是人们不想被公之于世的,或者看似毫无价值的故事,但是我真心希望这样的电影能够成为让人们对生活重新燃起希望的契机。
要如何利用故事,才能让人觉得“活下去虽然有许多艰辛,但日子也并不坏”呢?又要如何将世界的不幸收进镜头里?在如今这样沉重的空气中,我一边看着观众们的反应,一边思考了很多。
Q:本片参加了很多国际电影节吧
电影在许多国际电影节都有上映,但遗憾的是这期间我没能离开过日本。2020年春天的时候我还失望地想着“难得拍了这部电影,但因为疫情没有机会在海外上映了啊”,所以几乎都快放弃了。役所先生也没法一起去海外,我们的工作人员本来也都很期待有机会去多伦多或者是欧洲的电影节,结果因为疫情都没有机会去了。电影就这样上映了,还没有什么真实感。
现在全世界都开始了线上观影,我希望观众能在大银幕上看,所以最初有一点失望。但是这个形式不受地域的限制,不管你在世界哪个角落,点击链接都可以直接观看到最新的电影,确实也给我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往没能参加电影节的人们,也可以在自己的闲暇时间里在家里观影,能够因为电影而感动,能够对寻常的生活产生新的看法,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虽然没办法亲自参加颁奖典礼,但是很荣幸能在芝加哥获奖。一想到远在芝加哥的观众们看完这部电影,并且给它投上了宝贵的一票,确实很受感动。我发现比起直接去当地参加电影节,这种形式反而让我和全世界的影迷距离更近了。
Q:影片还在今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中上映了
前几日正好收到上海电影节的报告,得知了有2400名观众前来观影的消息,真不愧是中国啊!也是因为中国疫情很早就得到了控制,才有了这么多观众来电影院的机会,真的非常开心。
也许日本与中国的想法上有很多不同,但是我看了中国观众们的感想,视角几乎与日本没有什么反差,因此我和役所先生都受到了很大激励。我告诉了役所先生许多中国观众们的评价,他一定也很高兴。
Q:今后您还想挑战什么题材
我年龄也大了嘛,以家庭关系为主题的故事,世界各国都能够拍出出色的作品。我本人是一直想挑战新事物的,这部电影和之前那一部的区别就在于此。通过拍摄以前没有直面过的主题,可以了解到新的知识和思考模式,也得以时常反思自己的生活状态。下一部作品,我还想继续挑战自己没有特别关注过的题材。
翻译:kaki(@阿卅ishizaki)
每次只要看到片名有美好完美美丽之类的词,故事肯定是凄惨无比,这片子里男主角果然实惨,也让役所广司的表演闪闪发光。作为一部日本文艺片,节奏还是很照顾观众了,贴近于那些好莱坞剧情片的观感,完成度非常好。
4.5。结束多年的牢狱之灾,哪里曾想监狱外面才是最残忍的酷刑。本片精妙的地方也就在此,当长期与外界脱节后出狱,面临社会畸形的“常态”会与认知产生十足冲突,进而被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逐渐规训同化,男主再一次成为社会洪流的牺牲品,多可悲啊。
#3rd HIFF# 展映-采珠拾贝。多伦多+开罗。西川美和还是挺稳的,虽说出狱者重返社会这种片子也不少,但是从“黑社会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和老龄化社会的角度切入,落在日本独特的社会文化(霸凌,合群……)上,并给出一个颇具说服力的解释(孤儿院-黑帮-监狱的简单粗暴直接,与社会生活的复杂微妙相当不同,上升到了结构性的悲剧),以及一个颇为悲剧性的结尾(虽说前面可能四五次都可以结尾了……),影片还是有相当深度的。
第一次看是枝裕和徒弟西川美和电影,役所广司不愧为影帝级人物,表演看似平凡但非常抓人,为影帝加到4星。故事不复杂,但是细节丰富,生活气息很浓,利用黑帮的衰落带出社会变迁忆往昔的副线即便不算巧思也还有点意思。同样是institutionalized罪犯不适应社会,《肖申克的救赎》是不适应从约束到自由的转变,本片是自由社会的鄙视链是比监狱更难适应的另一种约束,可以对比着看看。
他真诚又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有人让他多吃点肉他会感动得哭、有人对他的人生有兴趣他笑着把自己的往事倾囊而出、有人受欺负他二话不说跑上去帮忙、被冤枉偷东西了便暴跳如雷,他没有压抑自己有血有肉的本质 率性而活 到他没有妈妈的线索却唱起了校歌我才懂 人活在世上不是为了完结什么 而是应该期待什么追寻什么。最后的他却变了 变得普通俗套 面对不平事袖手旁观 取笑着别人的残疾缺憾 而他最后死了。想想呀 死了这个设定太棒了 因为这样的人死了 就是美好的世界。
8.5 虚设一种美好的幻影,然后速朽。像这样的人(有原则的人)是无法融入这个社会的。我们作为人,其显而易见的局限性是,我们可以因为工作需要、素养、性格,而对一个人一时地友善,但却难以长期对一个人真正地耐心和关切,更无法抵达他人的内心世界。
片名就是讽刺,这个社会不会好了。主角只有两个任务,一个是重新融入社会,一个是找母亲,一个也没有完成,因为两者太相关,找到母亲就能回归社会。正常人都很费劲维持生计,为什么还要给犯人机会?为了生活只能学会忍耐。当主角终于学会放下尊严和正义感,他也就把自己杀死了。这就是美好的生活,对日本社会(适用于别处)的讽刺很精准
这世上从不缺回头的浪子,良善的好人。缺的是台风来临前采摘的波斯菊,暴雨将至时递来的信封,缺的是看到不公时不会落跑的勇气,感到愤怒时不会冲动的控制。你要穿起衬衫适应这平凡的世界,还是露出花臂对抗那灰暗的人生。在人生诸多转折处,需要的只是一个能选择的机会,即便这个转折将让人屈辱至死。
1.细腻,精准,克制,无过度煽情或苦大仇深,役所广司的表演无与伦比,将男主冲动易怒、渴求尊严、温良正直、隐忍妥协与疼痛苦闷的多层次性格情感流转展现得极尽真切。2.关于有前科者再社会化与内化体制规训的问题:黑帮的没落衰亡(另一角度看亦似武士及侠肝义胆的消逝)是当代高度发达的文明与理性技术统治的结果,吊诡的是,本应将罪犯导向社会化正途的监狱机制却阻滞了出狱者的社会化。由先天与过往身份所催生的偏见歧视乃至霸凌,以及为逐利推波助澜的媒体也是影片讽刺的对象。3.男主的高血压及老大的糖尿病,也是发达文明社会副产物的象征。4.起落无常的残酷收尾:耍弄观众预期—出手幻想,剪刀,波斯菊与暴雨夜。5.反讽标题与潜在疑问:入狱/出狱前和出狱后,哪个才是美好的世界?6.虚焦与霓虹光斑转场。7.精妙的细节与音画处理。(8.8/10)
#HIIFF。3.5+0.5,为这个题材加0.5分。片名与纹身海报是个“骗局”。一个坐过牢的人出来后,我们是不是都要戴上“滤镜”看ta?上一次的“错误”ta是不是就得背着过一生?他努力的受“规训”,压住内心真实的“正义”,最后那场养老院对话戏太讽刺了,两个欺凌弱智同事的人,却勤快的帮助老人。结尾催人泪,而片名《美好的世界》出现时又把我给镇住了。我们终其一生想获得社会的认同,最后我们只是一个被“规训”了的“好人”。仅此而已……
8.7/10 #siff24th 高度复杂多变,西川美和此部作品最终在多重“自我更迭”中能够不落入任何一个看似显眼的社会议题,包括母子(领养弃养生育),犯人重入社会(改造,歧视,配套资助),社会变迁(职业的消失),甚至年老本身,还有隐含的对电视媒体的无情批判,每一次当影片看似要堕入这种枯燥说教的圈套之时,西川美和都巧妙的一转姿态,将叙事重新退入下一个环节,节奏之快令人咂舌。所有人物的形象都没有被扁平化,都保留了一定程度的纠结与复杂。导演对部分细节的处理极为细腻,将衣服收进屋内却没关窗户已经提前一分钟宣告了他的死亡,而数个夜景的航拍更是把这种挣扎淡淡的推向社会的层面,不露声色,同样他也通过影像质感的变更对回忆想象与现实做区分。
一位出狱大叔的救赎之路,每个人都劝他重新做人,却从来都无法从内心接纳他,边缘人想要融入主流社会就是装上伪善的躯壳,看似美好的世界里处处充满偏见的冷暴力,走出监狱并没有获得自由而是进入隐形的社会牢笼,或许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呼吸自由的空气,却失去了自我和尊严,夕阳西下的极道人生。有那么一刻我以为这是一个杀人犯改过自新、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然而梦觉尚心寒:我们的社会注定容不下边缘人,尝试融入只会被推得更开。大家都很善良,问题注定无解。
心疼役所广司大叔 我们作为普通人都时常觉得无法fit in 更何况是那些边缘人 最触动我的是大叔和妓女的对话 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的艰难苦涩 但还是得往前走啊……
侠道末路,好汉悲歌。表面看是刑满释放犯重新适应社会的俗套,深一层是黑帮老去,想犯罪都找不到同伙的荒诞,其实在最深处,是整个社会失去活力和原则,连见义勇为都无人喝彩的悲凉。役所广司以儒雅本色演绎痞气人设,不折不扣任侠电影里走出的侠道模范。嘴角带血的笑容仿佛刚刚叼着耗子邀宠的猫,反吓跑了新一代的草食男。治理第一的今天以和为贵,是非和正义让位与娇贵和气,恰如天下一统的江户时代初年,除了陪笑之外武士们还能怎样呢?
出狱后如何开启新生活——并不是一个新鲜主题,但剧本仍完成到一波三折,观众始终处于他是否能做成一个普通人的疑问中而揪心,很容易代入到作家的视角去——开初并不相信这会是一个治愈系的励志故事,然而这个携有游侠气质的被边缘化的人,很快就能获得我们的共情,在这个他所认知的秩序已被改写(黑道衰落)、并不美好的世界里,暴雨夜车篮里的波斯菊如此美好,也悄声改变了另一个曾如此努力逃跑的人。在触及社会深层意义时,西川美和并未落入简单二元对立的窠臼(果然还是稳),几个与之产生社会联系的旁观者都具有普通人的善意温暖,虽说我们总是全身戒备,虽说我们总会被伤到体无完肤,但总会在最黑暗时也能看到一点点光;多处笑点,看透世故后还能保持继续活下去的信念。
所有人都在劝三上,你要学会忍受那些肮脏,逃避良心的谴责,才能融入这个美好世界的假象,但如果你为肮脏而愤怒,为了内心真正的美好而挺身而出,那么所谓的美好世界全都会排斥你。他们说三上你不能那么冲动,不要跟人闹矛盾,遇到肮脏逃开就好了,逃避并不是败北。但是忍受肮脏这件事本身,对于三上而言就是最致命的。波斯菊的花语是纯洁、多情与自由,三上最后闻的那束波斯菊,也许是远比一份工作、一本驾照、一份贷款,更不可企及的,最大的奢望。
美好世界,形如童话,飘零人生,悲欣交集。又一曲涉黑分子的挽歌,刑满释放,社会变异,人心不古,老无所依,特属于日式的道德困境和生存哀嚎。役所广司、桥爪功、白龙、梶芽衣子、木村绿子几个老头、老太太演得好,让人感慨。昭和男女、义气雅酷杀已成传说,黑帮片果然止于平成,止于北野武。与去年绫野刚主演的《黑道与家族》相比,这部更扎实真挚,西川美和用女导演的细腻视角,软化了故事,软化了人物坚硬内心,可到头来都不过一死,心碎一地,无法回头。
役所广司算是日本梁家辉,属于演技变色龙型的多面演员,其实出狱人生算是比较老的题材了,三十年前英雄本色就在讲,这里面讲的其实也没什么新意,一刻是黑社会,一辈子就是黑社会,洗不清甚至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所以对他们来说哪来的美好的世界,只是他们太容易满足罢了,可即便选择卑微的活下去,却最后还是被命运开了玩笑,太过讽刺了。
役所广司表演太棒了,真是各种情绪都做到了,层次和变化都特别好。影片主题很像前两天《黑道与家族》最后一部分,不过表述风格又比那部好很多。看到最后才发现,果然是有原著小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