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地看了那么多无聊的、吵闹的、宣教的春晚节目后,大年初一看了这么一部好电影《托尼.厄德曼》。这才是有生活、有思想、有技巧的真正的艺术作品!这位德国女导演说:“我拍电影很慢。这个故事想了五年,又拍了一年,之后又剪了一年半,这中间生了俩孩子。我估摸我有生之年也就再拍个四五部电影。” 是啊,好的艺术作品是要用生命、用心智来创造的,希望在中国也有这样创作的人和环境。
《托尼·厄德曼》电影剧本
文/〔德国〕玛伦·阿德
译/郑梦雅
外景,温弗里德的家-入口处-白天
郊区宁静的街道上,一幢带有花园的房屋,草木恣肆生长,仅在一扇窗里面似见人影活动。我们听见一辆送货车停靠在路边,滑动门拉开再关上。一位怀抱包裹的邮递员走进画面,在门口找寻。他终于在藤蔓窝里找到门铃,按响。温弗里德,一位年逾六旬,灰色卷发的男子,脸上是久未打理的胡茬,戴着一副有色老花镜,上前开门。
邮递员:早。有包裹。
邮递员说着开始往一个电子便携签名设备上输入信息。
温弗里德:等一下……我不知道我弟弟又网购了什么东西。
温弗里德向屋内走了几步,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邮递员颇为专业地候着。
温弗里德(画外)(接):托尼?!你又买什么东西了吗?
他返回邮递员面前。
温弗里德(接)(轻声地):我弟弟刚从狱里放出来。他基本上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邮递员:天呐。
温弗里德:他是因为邮寄炸药才被关起来的。昨天他还把一整罐狗粮都吃了。好啦,请稍等一下。
温弗里德再次消失了片刻,留邮递员一人站在门口。他继续把包裹抱在怀里,耐心等待。
温弗里德(画外)(接):(厉声地)托尼!立马从那个吊床上下来!
托尼(画外):我还吃着早餐呢。
温弗里德(画外):再废话我就把你赶到大街上。你又从情趣网站上买东西了吗?
托尼(画外):我没有啊。别对我这么凶嘛。
一位男子出现在门口。除了一排引人注目的牙齿,他看起来似乎与温弗里德并无二致。他裹着一件黑色浴袍,戴着黑色墨镜。他的声音稍有变化,说起话来略微含混。邮递员迅速把包裹递给他。
托尼(接):我哥哥说我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我从来没订购过任何色情产品。
邮递员把那个便携设备递到托尼面前给他签。
邮递员:里面装着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托尼:那样最好不过。
托尼用大写字母签下名字。一副手铐从他手腕垂下来,邮递员一惊。迅速附耳在包裹上听了一听。
托尼(接):谢谢。现在我是真的迫不及待点燃它了。
背景处,花园的篱笆边上,卢卡斯出场:他是一个苍白痩弱的半大小子(16岁)穿着黑色紧身牛仔裤,露肩外套。温弗里德迅速摘下他的墨镜,从嘴里拿下那排假牙放进上衣口袋里。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温弗里德:嘿,卢卡斯……
温弗里德看了看邮递员,邮递员也是一脸迷惑,还是笑了起来。温弗里德的演技到底有没有骗到他其实我们并不是很清楚。卢卡斯站在远处,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上前。
温弗里德(接):(向邮递员)不好意思啊。两个都是我。其实没瞒过你是不是?
温弗里德挑出一张五欧元的纸币,还在邮递员肩头轻拍了一下。温弗里德的身体里发出电子器械的鸣叫声。
温弗里德(接):没事,是我的血压监测器的声音。
温弗里德这才从邮递员手里接过包裹。
温弗里德(接):迄今为止,你是胆儿最大的。(转向卢卡斯)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到……
邮递员离开,温弗里德也下场。
内景,温弗里德的家-客厅-花园-白天
客厅里温弗里德迅速脱掉浴袍,他的身体上连着几个塑料设备和一些管线,看起来与爆炸装置无二。他穿上衬衫扣上纽扣,放下包裹。他身上的设备依然嘀嘀响着。一条老狗(威利)从地板上爬起来,蹒跚着走到一个安全的距离外躺下了。老狗呼吸费力,肺里还有液体的声响。
温弗里德:进来吧……
卢卡斯进了客厅,温弗里德打开包裹,拿出一个给花园水管配的新喷头。
温弗里德(接):我们的钢琴课是明天吧?
卢卡斯:是的,但是我,我想跟你说,嗯……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不想上钢琴课了。
半晌,没有人说话。
温弗里德:好啊。
卢卡斯:我真是没有多余时间了。
温弗里德:我们其实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是吧。
卢卡斯:是的。
温弗里德:那我现在该拿这台钢琴怎么办呢,我是为你买的啊。
卢卡斯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弗里德(接):开玩笑啦。但是你要自己跟你妈妈说,我才不去帮你说。
卢卡斯点点头。可以听见狗在花园里端息的声首。
温弗里德(接):是狗而已。
温弗里德走进花园拿了一罐啤酒。他弯下腰看了看威利,迅速从桌面上拿下一盘火腿摆在老狗的面前。威利把头转向一边。温弗里德拿着他的啤酒走回卢卡斯身边。
温弗里德(接):你开始喝酒了吗?
卢卡斯:啊,肯定的,喝了。
温弗里德:我的网络又出问题了。那个圆球又冒出来了。
卢卡斯俯身看着桌上的电脑。
卢卡斯:是的,锁住了。
内景,温弗里德家-客厅-白天
客厅里,温弗里德与卢卡斯坐在笔记本电脑前,就着同一罐啤酒喝。温弗里德的脸涂成了白色,眼睛周围画上了黑色的圆圈,圆圈下还画了一条虚线到脸颊上。桌上摆满了涂脸的颜料,而电脑屏幕上我们看到面部化妆成死神的图片。
卢卡斯:要是我的话会在那里在加点儿血迹。
温弗里德:好的。
温弗里德往手里的小镜子里照了照,在嘴角处加了一点儿血迹。
卢卡斯:看起来超酷的。像黑暗骑士里的小丑。
温弗里德又在小手镜里照了照。
外景,温弗里德房间外-白天
卢卡斯从温弗里德房子里走出,手拿狗狗枕头和一只购物牛皮纸袋。他停下来等温弗里德。温弗里德从房子里走出,怀抱着威利,面部化成僵尸的模样:眼周大大的黑圈,嘴边是黑色的“微笑”弧线,嘴角还有一抹假血迹。他关上前门,跟着卢卡斯走上人疔道。远处,一对老夫妇朝温弗里德走来,看见他,惊吓不已。
外景,安内格特家-花园-露台上-白天
温弗里德走进一片悉心照料的花园。他一手慢慢地将威利拎上几个台阶,另一手拽着篮子和购物袋。房子内,安内格特,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妇人,正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温弗里德先隔着走廊门轻轻在玻璃上敲了几敲,提个醒,手上拿了个《镜中女人》女性杂志挡在脸前。封面上印着德国电视主持人托马斯·哥特沙尔克。温弗里德慢慢地放下手里的杂志,他的母亲,安内格特看到他装扮过的脸,丝毫没有惊色,缓缓地把助行器往门口推。
内景,安内格特家-客厅-白天
安内格特向威利问了好,威利将自己拖进门内,在一张波斯地毯上趴了下来。
安内格特:你为什么不让它安乐死了。他现在不过是捱日子罢了。
温弗里德:就像我不会让你安乐死一样。
安内格特故意对于温弗里德的装扮不置一词。她手拿购物清单,开始一项项仔细检视温弗里德买来的蔬果。她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费力,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她不要任何人帮忙。我们听到卧室传来收音机的声音。
温弗里德(接):罗迪卡太太也在?
安内格特没有答话,一脸愠怒看着几个火焰薄饼成品。
温弗里德(接):我给你带了几张薄饼,味道不错的,你只要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安内格特:你吃这种东西?
温弗里德:有的时候吃一吃。
安内格特:那你拿走。
温弗里德的目光留意到餐桌,安内格特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餐具。
安内格特(接):来,坐下。
温弗里德:我马上就得走。
温弗里德贴边在转角长発上坐下,在一片面包上摆了一片香肠。
安内格特:住你隔壁的登布莱特明天会去把你的树墙给剪了。你挡住人家的阳光了。
温弗里德不得不压下火气。
温弗里德:也没什么。我的水管配上新水嘴,射程有30米,我可以把水直接浇到他屋里。
安内格特:没必要开这样的玩笑。
温弗里德的血压监测器轻声响起来,在他的上臂里开始膨胀。
温弗里德:现在有这么个东西量化测量还挺好的。哪个话题最让我不快一清二楚。东布罗夫斯基可以准确地告诉我该从生命中剔除掉点儿什么。
安内格特:你很快就没有我碍眼了。
温弗里德在手里的三明治上咬了一口,看着她。
温弗里德:我明天可能会把伊内斯带过来。她正好旅行路过。
安内格特:哦,她在这儿……?
听到这个好消息,温弗里德母亲的脸庞随即亮了起来。
温弗里德:嗯。我真得走了。
安内格特耸耸肩。温弗里德从转角凳上起身,走进里屋,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看见罗迪卡夫人正在清扫,一名家政服务员,长着一张东欧人的面孔。
温弗里德(接):别吓一跳啊……
罗迪卡夫人:啊天……
罗迪卡夫人笑了起来。温弗里德与她友好地握握手。安内格特拄着助行器跟在他身后来了,好看看他在干什么。温弗里德从衣帽间里取了一顶帽子。
温弗里德:这个能借我吗?
安内格特耸耸肩,不置可否。
安内格特:这身打扮是要做什么?
温弗里德:哦,所以还是好奇的,是吧?我在老人院接了个兼职的活儿,50块欧元一条命。大部分人是不会还手的。
安内格特摇了摇头。温弗里德弯下腰向拖着半截身子跟在温弗里德身后的威利。
温弗里德(接):麻烦你照看他了,我一会儿就回来接它……
内景,学校-礼堂-白天
温弗里德和一大群中学生等在学校大门前,站在通往礼堂的门口。孩子们的脸上个个化妆成死神模样,也尽力自控不发出声音。温弗里德身上斜背着一把吉他,另外一名同事在旁帮他照看着学生们。她轻轻笑着。
同事:有点儿骇人啊。
温弗里德:现在改也来不及了啊……
我们隐约可以听到礼堂内传来某个人演说收尾的声音,随后是众多观众的掌声。学生率先推门进入黑暗的后台区。几个学生背着乐器。他们正好遇上刚下舞台的艺术社团,跟几个学生搬着的一架又高又长的舞台道具撞个满怀,一声巨响。其中一个“少年死神”被推搡了一把,作势要打。
温弗里德(接):哎哎不要急,不要急嘛……阿恩,站起来。
我们在室外听到了为音乐社团报幕的声音。
温弗里德(接):好了各位,现在要全神贯注。每个人都悲伤点儿……
孩子们纷纷坠下肩膀,愁容满面向舞台挪去。温弗里德点了点人数,所有孩子都齐了。观众里几个人高声大笑起来。温弗里德最后一个上场。他挥手示意,孩子们模仿巫毒教发出怪声,随后唱起……
孩子们(齐声合唱):杜丁老师要走了,我们伤心欲绝!
人满为患的礼堂里,每个人笑得开怀。坐在最前排的一个男人,很明显是大家送别的对象,脸上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温弗里德再次示意,开始在吉他上弹奏音符。几个孩子也开始演奏乐器,逐渐加入到演奏中。孩子们开始演唱汉斯·韦德《日复一日》这首歌的改编版。镜头对准他们的脸庞,一个个认真而专注。
内景,学校-走廊-夜晚
温弗里德手握学校钥匙,急匆匆穿过空无一人的高中校园。
内景,温弗里德的车-蕾娜特屋外的街道-夜晚
温弗里德将他的大众帕萨特车停在山脚处一栋新建的豪屋前。他看了一眼镜子,想找一张面巾纸,但是没有。他戴上他的帽子,走出车外。
外景/内景,蕾娜特的家-门廊-客厅-夜晚
温弗里德裹着购物纸袋,就着酒瓶喝光了一瓶红酒。他脖子上挂着彩色老花镜,现在也仅是半个“死神”了。站在门前,他提了提他的裤腰,深吸一口气。振作起勇气去按响门铃。蕾娜特(60岁)开了门。
蕾娜特:我的天呐……这是谁?
温弗里德:不好意思。我胃里不大舒服。
她让他进了门。格哈德听到蕾娜特的叫声出现在背景里。
格哈德:你想干什么?我差点儿把枪拿出来。
温弗里德:你有枪吗?
格哈德:我当然有枪了。
蕾娜特:你在学校就穿成这样的?
温弗里德:不是,我去老人院做了个兼职的活儿。
格哈德:哦,是吗。
温弗里德问候了其他客人:奥利弗,30多岁,显然是格哈德的儿子,他那个大肚子的女朋友叫巴蓓特,温弗里德没见过那位,巴贝尔,蕾娜特的一个老朋友。温弗里德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副假牙,戴上。
温弗里德:你好啊,巴贝尔。
巴贝尔笑起来。
奥利弗:温弗里德你好……
温弗里德把牙齿收了起来。
温弗里德:恭喜恭喜。很高兴你们马上要做父母了,预产什么时候?
巴蓓特:要到1明份呢。
温弗里德(低声地):别分手了。
格哈德:温,白的啤的?
温弗里德:什么都行……她还没到吗?
温弗里德四下张望,寻找伊内丝。
蕾娜特:还没来,刚还打了电话呢。
温弗里德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等着伊内丝。
温弗里德(对蕾娜特):她飞得顺利吧?
蕾娜特:顺利,就是累了。
蕾娜特到一边去拿一张餐盘给他。
格哈德:但是很明显,她在上海那边很顺利。
温弗里德:她不在布加勒斯特了吗?
格哈德:在,只是在上海有会。她想往上海那边调。
温弗里德:哦,是这样……
格哈德:是的,都挺顺利的。他们打算在那边设个办事处。所以她过去那边跟西门子的经理开会,还有一些新客户和代表要见。
蕾娜特回来了,在温弗里德面前放下一只盘子。
温弗里德:哦,对。
格哈德:她现在所在的圈子里很有一些厉害的大佬。
温弗里德留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些礼物。
温弗里德:是谁的生日?
蕾娜特:我们想提前给她过个生日。
温弗里德向后一靠,满是震惊。
温弗里德·康拉第:啊,我说你们!应该告诉我一声的啊。
一个女人(伊内丝)一边向露台的门走去,一边对着移动电话说着什么。她转了转眼球,为打着电话而来道歉。她身穿挺括的白衬衫和西装外套。温弗里德伸手向格哈德的脖子,作势要扼死他。伊内丝微笑。
巴贝尔:那布加勒斯特,她……她在那里做什么?
格哈德:她在做石油生意。
巴贝尔点点头表示明白,却不敢再多问任何问题。
奥利弗:她只是给一家石油公司做顾问,她还只是一个商务顾问罢了。
巴贝尔:哦,这样啊。
温弗里德:我也需要找张纸写下来。
伊内丝已经打完电话进到屋内。她走上前来跟温弗里德问好。
伊内丝:你们又在说工作上的事了?你好,爸爸……
温弗里德带着脸上的彩妆,他们拥抱得有些尴尬。温弗里德轻轻捏了捏她的脖子。
温弗里德:嗨……小东西。怎么样?
伊内丝:其实真的还不错。
温弗里德:我不知道你想提前过生日,我下周在布加勒斯特有个会议,我到时候把生日礼物给你带去。
伊内丝:当然了,麻烦你了。随时都可以。到时按个铃就可以……
温弗里德:嗯,你会吃一惊的。
各人就坐。
蕾娜特(对伊内丝):都没事了吧?
伊内丝:嗯,没什么的。
蕾娜特(对伊内丝):你外套背后一大片不知道蹭了什么。
温弗里德看了看他的手。方才捏她脖子时不知自己满手都是白色涂料。
温弗里德:啊呀……
蕾娜特:马上脱下来……现在清洗还来得及!
巴贝尔:强力去污皂。
蕾娜特想帮伊内丝脱下外套。
伊内丝:妈,算了。我整个手提箱里都是这种衣服。
温弗里德:非常不好意思,都是我。
伊内丝:只是蹭了一点儿。
温弗里德的血压检测器开始鸣叫。
伊内丝(接):什么东西?
温弗里德:我的血压检测器罢了。
伊内丝:你怎么了?
温弗里德:没什么。常规检测罢了。
伊内丝:我要给你拿个外套吗?
温弗里德:我们刚跟学校乐队一起闹了一闹,跟校长道别。
伊内丝: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无所谓了。
温弗里德:我现在就把这些洗掉。
温弗里德起身离开。
内景,蕾娜特的家-走廊-客厅-白天
温弗里德从洗手间出来,现在脸上己经没有了颜料。他刚刚打完电话,然而他依旧面容憔悴,因为他连脸上的涂料都没法完全洗净。他看到蕾娜特在厨房便向她走过去。
内景,蕾娜特的家-厨房-白天
温弗里德站在蕾娜特身边倚在厨台上。
温弗里德:抱歉我可能没法待太久。威利还在我妈那里。
蕾娜特:它怎么样了?
温弗里德:还不错。就是经常打盹。
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只假牙盒,从里面取出那副假牙给蕾娜特看。
温弗里德(接):你看,又要坏得差不多了。你能用你的专业胶水再给它修一修吗?
蕾娜特:当然可以。你是个特殊病号,悉听尊便。
温弗里德:是啊,我可不敢再去看那些医生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把我立刻扣在病床上。
蕾娜特:你那个问题睡觉时候确实很扰人。我们也都有过。有说是什么特殊原因吗?
温弗里德:没什么,但是他们现在开始给我开抗凝血药了。
蕾娜特:格哈德也在吃那种药。
她指了指一个精致的小药盒,一周量的药按天整齐的摆在每个小方格里。
蕾娜特:你们确实需要吃一些了。
温弗里德戴上他的假牙。
温弗里德:能干脆把我的牙种成这样吗?我感觉我的牙齿太平淡无奇了。
蕾娜特大笑起来。她向花园里看去,暮色渐浓,伊内丝的轮廓浸在暗色里。
蕾娜特:她一直在讲电话。
温弗里德:我们肯定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外景,蕾娜特的家-花园-白天
温弗里德走遍了整个屋子,在垃圾桶附近找到了伊内丝。恍惚间,她好像在刻意躲开她的家人。双肩微耸,吸着香烟。她的黑莓手机紧攥在一只手里。蕾娜特从屋里叫温弗里德的时候,他与伊内丝只有几米远了。
蕾娜特(略模糊地,遥远地):回屋里来!
伊内丝:我还在打电话!
伊内丝以为蕾娜特在同她说话。这时候她才发现温弗里德站在她附近。她条件反射地举起了手机,既然她已经把手机放在耳边了。她继续演下去。
伊内丝(接)(对手机):嗯,好的。他还说什么了?好,那就没有太大问题。(悄声地,转向温弗里德)我就快打完了,爸爸。
温弗里德在一旁等着。伊内丝的表演如此出神入化,他忽然迟疑是否电话那头真的有人在议事。
伊内丝(接):都是一样的,我想明天再跟你碰个头。但是我很高兴你跟我谈了这个事情。好的,也祝你晚上好。
她挂断电话。
温弗里德:还好吧?
伊内丝:是压力有些大……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温弗里德:我恐怕得走了。你明天想到奶奶那儿吃个早饭吗?
伊内丝:我明天10点就要飞。你告诉她我回来了吗?
温弗里德摇了摇头。
温弗里德:没关系,我可以打电话叫伊恩琪过来。反正我已经雇了一个替补女儿。
伊内丝:啊哈,那她都能做些什么啊?
温弗里德:很多事情。有时候让她烤个蛋糕。有时候她帮我剪脚趾甲。也就是那些女儿通常会做的事情。
伊内丝:也就是说你生日的时候她也会打电话给你咯。那我就不用想着打了。
温弗里德:只是开个玩笑。
蕾娜特走近二人,手里拿着一块包好的蛋糕,把温弗里德忘记的帽子也拿来了。温弗里德道别的方式只是紧紧将伊内丝的手攥在自己手里。
温弗里德(接):我不知道脸上化的妆有没有洗干净。
伊内丝:相聚这么短实在是遗憾。我们改天可以在Skype上好好视频聊一下。
她的语气分外温柔,几乎像是在同一个幼儿说话。
温弗里德:嗯,好的。我的Skype又可以用了。
蕾娜特:是啊,她不应该工作这么辛苦的。
蕾娜特轻轻捏起伊内丝的脸颊。
温弗里德:她做的非常好。
外景,温弗里德的家-花园-夜晚
温弗里德走进他的花园。他拿过一张毯子,与一碗冰块。威利躺在花园的草坪上,它不是很好。温弗里德从椅子上拿过一个枕头,在它旁边也躺了下来。这是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他拉过毬子盖在自己身上,往狗的身边又凑了凑。威利趴在那里,只剩喘息。
温弗里德(轻轻地):我的小威利,你不用害怕。你是不是我亲爱的威利啊……最最可爱的威利。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给狗儿两个冰块去舔。冰块清脆碰撞。威力努力站起来但却跌向一边。温弗里德又将冰块推向狗嘴。
外景,温弗里德的家-花园-清晨
当温弗里德在花园里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威利也已经不在他身边了。温弗里德坐起身,他看到,几米之外,威利躺在一株灌木下。他在它身旁屈膝着地,威利已经死了。
内景,温弗里德的家-厨房或客厅-白天
温弗里德已经走进了屋内。他在厨房里站了一会儿。他伸手取来一张咖啡过滤纸,向窗外望了望他的狗,好像仍然在等待威利会再次站起身来。但是灌木下它的毛发动也不动,恍似假的一样。只有那株灌木在它上面随风摇摆。
内景,布加勒斯特办公楼-大厅-白天
温弗里德坐在办公楼的接待处,一派现代化的气息。他戴着墨镜,手拿一份报纸。他的眼睛斜睨向正门,时不时衣冠楚楚的老板或雇员走进走出。他对面的电梯门打开,温弗里德立即抬起报纸。一位陌生男子从电梯里走出,温弗里德再次将报纸放低偷瞄,他干脆在报纸上撕下一个小孔,他看着那个设计现代简洁明壳的如台,前台后站着两位头发梳起的女接待员,交头接耳,好像在说着他什么。其中一个脚蹬高跟鞋的向他走来。
接待员:你确定你不想找哪一位吗?
她说的英文有东欧口音。
温弗里德:不,谢谢。
接待员点点头,走回桌前,又向她的同事低语几句。很明显,温弗里德已经在那里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引起了前台的怀疑。温弗里德折起报纸。就在这时,几个商人(包括亨尼伯格,达斯卡卢与安卡)走进大楼,温弗里德发现伊内丝就在他们中间,他飞快地戴上假牙,举起报纸,走近他们身边,努力地不动声色,反而欲盖弥彰。伊内丝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刹那间她仿佛动也不能动。但她很快继续往前走,与转过头跟她说话的同事继续谈话。温弗里德望着她,一行人走进一个前面拦着“内部人员专用”牌子的电梯里,不见踪影。温弗里德继续往前走去,直走到大楼之外,他拿下假牙和墨镜,有那么一会儿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伊内丝是否真看见他了。
外景,布加勒斯特办公楼前-白天
温弗里德走到室外,站在街边。簇新的现代建筑一栋栋耸立,与齐奥塞斯库(注1)年代的断壁残垣遥遥相对。
温弗里德抬头四下望了望,正准备抬脚走开,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罗马尼亚姑娘突然拦住了他。
安卡(用英语):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是康拉第先生吗?
温弗里德(含混着德语和英语):Ja。是的。
安卡:你好,我是安卡·帕韦列斯库,我是康拉第小姐的助理,请稍等……
安卡将手机贴在耳边,向什么人汇报。
安卡(接):是的,我接到他了。
她将手机递给温弗里德。
温弗里德:喂,对不起,就是顺便来看看你。你不需要过来。我自己会订个酒店。嗯,什么都不需要,不用,没有,我没什么事。
他听着听筒里的话,软了下来。
温弗里德(接):好吧,好吧,嗯,好,一会儿见。
他把手机递给安卡。
温弗里德(接)(用英语):她让我跟着你。
安卡看着他,一脸惊讶。
外景,布加勒斯特办公楼-天台-白天
温弗里德跟安卡坐在办公大楼现代化的天台上,安卡摊开了几本旅游手册以及一张城市地图,她用笔在地图上打着叉号做标记。
安卡:这里是雷迪森酒店,也是这边五星级酒店之一,餐厅非常棒,同时还有一个很好的雪茄沙龙适合开商务会议用……晚上也是用点儿酒水的好地方。
温弗里德:我只是她爸爸,假期来看看她。(用德语)我不需要那些。
安卡的手机响了,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温弗里德向露台的四周张望。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坐着抽烟。
安卡:她问你晚上愿不愿意陪她去一个美国大使的招待晚宴。
温弗里德:刚刚是她吗?
安卡(用德语):是的,她还在开会。
温弗里德(混着德语和英语):好吧,那她什么时候……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温弗里德(接):(用德语)说说我女儿这个老板当得怎样?(用英语)当你领导?
安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卡:嗯,她非常真诚,她对我的表现……给了很多宝贵的意见。
温弗里德(费力地用英文):“表现?”你是说……你现在做的这个就是你的工作?
安卡(用德语):表现的意思是,总括起来说,我的工作成绩……在会议上的表现,跟团队的合作,处理客户,之类。
温弗里德:处理客户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
安卡:就是如果客户不想要,无论什么样的概念都没有意义。告诉客户他们想要的是什么,是一门艺术。
温弗里德:我的女儿一定很擅长这门艺术。
内景,汽车旅馆前院-夜晚
温弗里德坐在一辆空间宽阔的车里,车向一间酒店入口开去。司机波格丹正戴着耳机与什么人对话。
波格丹(向耳机):我们到了。(向温弗里德)她马上过来。
温弗里德:谢谢你。
他拍了拍波格丹的肩膀。外面,伊内丝从酒店匆匆跑出来,爬进后车厢,坐在温弗里德旁边。她在他两个脸颊上亲了亲。
伊内丝(用德语):哇,今天可真是漫长啊,是不是?
温弗里德:是,啊,当然了,你有工作要做嘛。
伊内丝:是的。
温弗里德:我过来给你添了大麻烦了是不是?
伊内丝:你在那里到底坐了多久?
温弗里德:3个小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看见我。
伊内丝:我看见了,那些人是公司的罗马尼亚股东。晚上跟安卡怎么样。
温弗里德:他们对我都好得过头了。
温弗里德向波格丹点点头。
温弗里德:司机也是。
伊内丝微笑点头,面部却有些紧绷。
伊内丝·康拉第:好了说正事:今天晚上是美国大使举办的一个商务晚宴。会有一些致辞,吃点儿前菜,简单聊聊天,就结束了。
伊内丝看了看她的手机,拒接了一个电话。
温弗里德:好的。我这么去可以吗?
他穿着一条深色牛仔裤,一件衬衫,一双运动鞋。伊内丝试图含混过这个问题。
伊内丝:啊,可以的。
温弗里德:今天也有场特别精彩的足球,波格丹在什么地方把我放下的话……我可以喝瓶啤酒。
伊内丝:但是我已经安排好了。
温弗里德迅速从她的外套口袋里拿出假牙戴上。
温弗里德:我只是不确定你和大使会不会真觉得……
伊内丝:你现在到底是想去不想去?
他又把假牙拿了出来。她看着酒店大门,其他人已经在进场了。
温弗里德:当然了。我觉得你能带上我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我还从来没去过大使馆呢。
伊内丝:那是间酒店。
温弗里德:哦,对哦。
伊内丝:只有一点:晚宴结束后,很有可能要和执行总监喝点儿酒,是我们的客户,亨尼伯格,我必须要自己去,明白吗?我现在在尽力争取把我们的合同延长。
温弗里德:是的,明白。客户不喜欢,什么概念都没有意义。
伊内丝:你可以说你是我父亲,但是可能你已经很累了,舟车劳顿之类的。
温弗里德:但是你要是告诉他们我是你外婆我也不介意的。
伊内丝和温弗里德走下车。
内景,酒店大厅-旋转楼梯-夜晚
伊内丝和温弗里德走进大厅,这是一间还带有共和国时期特色的大型酒店,温弗里德好奇地四处张望。伊内丝径直走向拿着宾客名单的桌子,拿到了两个手环。宾客们匆匆走上扶手梯,伊内丝这才发觉致辞已经开始,她迅速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和温弗里德两人踏上豪华的共和国时代的扶手梯,向一间已经有人开始致辞的房间里走去。
内景,酒店舞会厅-夜晚
伊内丝和温弗里德轻轻溜进舞会厅,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吧桌灯光的颜色让人想到美国国旗,宾客们鼓着掌,伊内丝也跟着一同鼓掌,即便不知道致辞说了些什么。
美国大使:但是这一简单却又严肃的问题依然没有答案:为什么是罗马尼亚?而且作为身在这个国家的一名大使,我最好得有个理由。而我也确实有:罗马尼亚向美国提供了举足轻重的商业契机,不论是商品,服务,还是技术,都给不能满足自身增长需求的美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伊内丝小心地四处张望着,随后再次跟随其他人心不在焉地鼓掌。大部分客人都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业人士,大使说了几句罗马尼亚语,致辞收尾。
美国大使(接):女士们先生们,酒会开始!
内景,酒店舞会厅-夜晚
致辞结束了,人流开始向自助餐桌移动。伊内丝四下搜寻,眼神固定在一群商务人士身上。温弗里德盯着一个他好像认识的人。
温弗里德:嘿,那个人长得好像蒂利亚克。
伊内丝敷衍地看了看他说的那个人。
伊内丝:啊,可能吧。你能去餐台那边给我们拿点儿吃的吗?
温弗里德:好的。
伊内丝看着温弗里德向餐台走去。她很高兴可以让他暂时走开。她渐渐向那群商业人士走去(瓦尔米拉德,达斯卡卢)。她机警地等待,直到机会出现,走向一位60岁左右的男士,亨内伯格,与他握了握手。
伊内丝:今天第三次见了,终于……晚上好。
亨内伯格:是的,晚上好。
伊内丝:致辞简直太精彩了……
亨内伯格:是的,我们还没抵达我们想去的目的地,但是罗马尼亚在度过经济危机的过程中确实显示出了优秀的经济实力。
亨内伯格看向另一个人,打算与他交谈。
伊内丝:我又看了下我们的商业案例,并且我对于周一的展示非常有信心,一定会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亨内伯格没有太仔细听,便转过身去,示意了一位漂亮的俄罗斯样貌的女士(娜塔莉亚),约40岁左右。
亨内伯格:娜塔莉亚,这个就是你的专长了。我肯定康拉第小姐能够帮得上你。
娜塔莉亚:很高兴认识你。
伊内丝不知道这一出所欲何为,但是能够如此迅速地进入这个圈子,她仍然很高兴。
亨内伯格:她明天要去买点儿东西。(向娜塔莉亚)康拉第小姐在布加勒斯特工作了有……多久来着?
伊内丝:到现在有一年了。你可没少让我忙啊。
亨内伯格:所以我想如果你在购物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她。
两位女士就这样握了握手。亨内伯格随即转向一个新加入的,更有意思的交谈对象——迈尔斯先生,是个美国人。
娜塔莉亚:很抱歉要拿这件事烦你,我知道你肯定很忙,但是……
伊内丝:不,没关系的。
娜塔莉亚:这个周末我们在莫斯科有个婚礼要参加。贺礼还没准备好。
伊内丝还是看着亨内伯格,达斯卡卢现在正在试图和他搭上话。
伊内丝:我在这儿其实也不怎么买东西,但是这边有几个大的商场,而且,这边还有一片私人商铺……主要看你想买什么样的东西。
娜塔莉亚:商场就可以。我明天只有两小时的时间,我还需要小孩子的东西,化妆品……
背景处,温弗里德出现,手捧两只餐盘,上面堆满食物。他将餐盘放在亨内伯格身边的一张桌上。
伊内丝:不如你把你号码给我,我去找一找最好的地方,然后打电话给你?
两位女士开始交换号码,其他人开始向亨内伯格总裁道别。他习惯性地以为身边的人都是排着队等着搭上话的人,所以他转向温弗里德,误认为他是下一个。
亨内伯格:晚上好。
温弗里德:晚上好。我只是她父亲。
温弗里德朝伊内丝方向点头示意。
亨内伯格:是这样。
两位女士仍然在说话。
伊内丝(对娜塔莉亚):莫斯科我只去过一次,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对波修瓦歌剧院(注2)的印象尤其深刻。
娜塔莉亚:是的,确实很壮观。
伊内丝一边听着娜塔莉亚讲话,一边留意着她父亲。
亨内伯格(向温弗里德):你过来看她吗?
温弗里德:是的,完全是临时起意。我还从来没有来过罗马尼亚呢。
亨内伯格:那刚刚大使算是给你做了一个非常完善的介绍。
这时两人的谈话到了一个自然停顿点。
温弗里德:我其实来这里是为了跟我女儿交涉的。她几乎很少回家了,所以我雇用了一个代理女儿,小姑娘非常不错。现在就是谁支付这笔费用的问题了。
亨内伯格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伊内丝伸长耳朵想听他父亲说了什么,同时又礼貌地尽可能对娜塔莉亚全神贯注。
亨内伯格:是一个很现代的解决办法。那么另外那个女儿要比她更好吗?
温弗里德:蛋糕要更好一点儿。而且她能给我剪脚趾甲。
总裁先生再一次忍不住大笑起来。温弗里德指了指娜塔莉亚。
温弗里德(接):但是那一位不是你的女儿吧?
伊内丝吓得呆住。明显是个笑话。总裁微笑着摇了摇头,但随后坚定地说了再见,转向其他人去了。娜塔莉亚也跟上去。只剩下温弗里德和伊内丝两人了。温弗里德递给伊内丝一只餐盘,里面堆满了餐前小点心。伊内丝不发一言,许久,仿佛沮丧万分。
伊内丝: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总裁。他对我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人脉。
温弗里德:好的。接受批评。(指食物)不知道你爱吃什么。
一位女士(塔季扬娜)从身后打断伊内丝。她刚好路过,正努力跟上一群中国商人的步调。
塔季扬娜:这些中国的意向投资人快把我弄疯了。你周一来吗?
伊内丝:去的,但是发短信告诉我地点……
塔季扬娜:晚9点,达芬奇。(悄声地)我都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伊内丝:那就聊聊吃的,这一招通用。
塔季扬娜:比如“你最喜欢什么馅儿的馄饨?”中式食物我一无所知啊。
外景,酒店大厅-夜晚
晚宴的客人渐渐开始离场。温弗里德也来到大厅,手臂上搭着自己和伊内丝的外套。伊内丝依然看着亨内伯格身边围绕的那群人(瓦尔米拉德,达斯卡卢,迈尔斯)。他们已经向出口走去。伊内丝和温弗里德也向出口走去。突然,亨内伯格出现在他们身后,叫住了温弗里德。
亨内伯格(用英文):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喝一杯?
他留意到自己在说英语,马上换成德语。
亨内伯格(接):我们准备去喝点儿东西,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温弗里德:温弗里德。
亨内伯格也看了看伊内丝,但是这个邀请好似主要是冲着温弗里德的。娜塔莉亚也提出邀请,但是她似乎也想让伊内丝一同过来。
温弗里德(接):多谢你,实在是太客气了。但是我今天实在太倦了。今天做了太多事了,游览之类的。
伊内丝(用英文):但是我很想喝点儿东西。你们打算去哪里?
因为是个多元的群体,她把语言转回了英语。
亨内伯格:我觉得你父亲应该是想要你陪着他。
亨内伯格蓦地这么一说,几乎好似在收回他的邀请。
伊内丝(对温弗里德):来吧,就多喝一杯。
如此一来局面变得很模糊,一行人都在等着。
温弗里德:哦,不行,我还得睡觉。我今天绕着……齐奥塞斯库官邸走了一整天。
达斯卡卢(带着罗马尼亚口音):哦?又对公众开放了吗?
达斯卡卢是一位50岁上下的罗马尼亚企业经理,伊内丝与他握握手,算是见过了。一行人准备离开。
伊内丝(对温弗里德):来吧。
温弗里德(小声地):哦,你现在想让我去了?
伊内丝偷偷地点头。
外景,达芬奇湖边餐馆-夜晚
这是一个很有格调的餐馆,常有外籍商务人士前来聚会,也常有罗马尼亚上流人士出没,挥金如土。一行人在泳池边的露台上坐下。围绕在亨内伯格身边的是特定的几个人:娜塔莉亚,温弗里德,伊内丝,以及另外三个商业同僚,瓦尔米拉德,迈尔斯先生,以及达斯卡卢。几人都是Dacoil项目的经理或合伙人。温弗里德面前放着大大的一扎啤酒,其他人更讲究一些,点的是红酒或香槟。
亨内伯格:下次把你夫人也带来……过个周末。这里离海很近,也有很好的法语私立学校。罗马尼亚其实还有一般人不知道的东西。在这里生活其实很不错的。
他是在对瓦尔米拉德,一位法籍商人在说。他很快要工作调动到布加勒斯特了。
瓦尔米拉德:我今天看了几处房子。已经让我相信这一点了。
娜塔莉亚坐在伊内丝身边。
伊内丝(对娜塔莉亚):你住在哪里?
娜塔莉亚:我大部分时间在法兰克福和法国。
伊内丝:真好啊……
娜塔莉亚:我非常喜欢法兰克福。我喜欢中产阶级气息的城市,让我很是轻松。
伊内丝(用德语):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
伊内丝拣起一片章鱼,递给温弗里德,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吃。
伊内丝(接):偶尔也试试不一样的东西嘛。
温弗里德:你知道我的。
伊内丝把注意力集中在几人的谈话上。
迈尔斯:但是真正的热潮已经过去了。
亨内伯格:还是有很多潜力未被发掘的。我刚才跟范龙佩说过,让罗马尼亚入欧是欧盟做出的极少几个正确决定之一。而你只需稍微改变一下合作的方式。
瓦尔米拉德(对亨内伯格与达斯卡卢):再跟我说一说罗马尼亚年轻这一代的管理人才吧。
达斯卡卢正准备回答这一问题,亨内伯格转向伊内丝。
亨内伯格:她可是个专家。她可有独到的眼光。
伊内丝霎时间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中肯地提到她。
伊内丝:其实,我刚刚在这儿工作之初,几乎所有人都在国外念过硕士,更可以说几国语言。每个人都目标明确。而且可以说,甚至大部分人都有着非常国际化的思维。很是难得。
伊内丝的英文自然流畅,说她是美国出生的也不会有人怀疑。她的发言句句到位,落落大方,那位罗马尼亚主管,达斯卡卢打断了她。
达斯卡卢:但是他们已经不了解罗马尼亚了。他们把自己的家乡甩在了身后,他们不再想安心留在这里。我个人是不太相信什么国际视野的。
伊内丝:我只是想说,他们所接受的教育是国际化的。你说的这一点我也非常同意。
达斯卡卢:罗马尼亚思维根深蒂固,看看我们的油田就知道了。
他的言辞中不太分得清到底有几分戏谑。伊内丝附和地笑笑,这也是最安全的反应。温弗里德却心不在焉,听着现场技法尚可的钢琴演奏。
瓦尔米拉德(对伊内丝):你在Dacoil到底是做什么的。
伊内丝:我是莫里斯公司的一名顾问。我们受雇于Dacoil,来估算如果将部分服务外包出去长远来看是否有益。
达斯卡卢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亨内伯格看在眼里。
亨内伯格(用德语):你描述自己工作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啊。
他语气严厉。
伊内丝(用德语):非常抱歉,请你斧正。
亨内伯格(用英文,向在座):她们正在做的是估算出一个改善检修服务的妥善方式。不过我们认为外包是下下之策。
伊内丝:非常抱歉。我想说的也正是这样。
一时间,席上一片寂静。
亨内伯格:但是她父亲给罗马尼亚想了一个十分出色的商业提案。他雇请了一个女孩到家里当女儿。因为这一位永远不在家,而他需要有人给他剪脚趾甲。
每个人都轻笑起来。伊内丝也英勇地和众人一起笑着。亨内伯格低头看了看腕表。温弗里德把假牙飞速填进嘴里,向亨内伯格低声威胁。
温弗里德:你胆敢剽窃我的想法。
他又迅速把假牙拿出来。
温弗里德(接):不好意思,我喜欢开开玩笑。
亨内伯格不以为意地笑起来,但也显而易见,他已经彻底把疯疯癲癫的温弗里德不当回事了。
温弗里德(接)(用德语):其实,我们是非常以她为傲的。她在这边做的……生意之类的。
伊内丝保持微笑,努力将眼前的状况置身事外。亨内伯格已招手服务员拿来结账单。亨内伯格起身,与所有人握手告别。
亨内伯格一走,余下的人也迅速解散。达斯卡卢跟着亨内伯格。比利时人和法国人又聊了几分钟。服务员给温弗里德端来另一杯啤酒。
外景,达芬奇湖边餐厅-夜晚
餐桌已空,只有伊内丝和温弗里德还在桌边。桌上孤零零地放着一杯温弗里德的啤酒。伊内丝先是安静了一阵,尽量压下怒火。
伊内丝: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不要搞那些事,你究竟为什么偏偏那样做?
温弗里德:我好像已经很清楚告诉他是开玩笑了……到底什么是“外包”啊?
伊内丝:就是你把工作交给别的公司去做。他想把石油设备的检修工作转给其他公司。
温弗里德:那有什么问题啊?
伊内丝:我就是不应该一时说漏了嘴……他想让我们证明外包是非常正确决定,但又不想让人知道是他的想法——如果日后必要他就可以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温弗里德:那……你是负责什么的啊?
伊内丝:爸,这项工作意味着成百上千的员工要转岗,随后被裁员。这种决定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所以他需要有其他人在那里让他指责。然后你就会在报纸上看看到咨询公司又搞砸了什么什么事。
温弗里德:你的一举一动都是这么有影响力的,好厉害。
伊内丝:再说一遍:我没有任何影响力。我只做咨询。你很清楚。
温弗里德:我并没有评判你啊。我只是想多了解一点儿。这些项目到底是……
伊内丝:你打算待多久。
温弗里德: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伊内丝一时间呆住了。
温弗里德(接):你这个表情是最真实的恐惧。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客房-夜晚
温弗里德坐在刚刚铺好的沙发床上,翻着他的行李箱。他从他带来的新药盒里取了几片药吞下。房间的陈设十分冷峻。伊内丝走进门一点儿,看着温弗里德从他的箱子里拿出一个纸袋,用手把一个礼物盒子的包装纸压平。礼物上挂着一张威利的相片,他马上摘下放在一边。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客厅-夜晚
客厅里,温弗里德拿出一个从本地屠户那里买来的香肠,一瓶雷司令干白,一包亚琛姜汁饼干摆在桌子上。伊内丝快速浏览了一下同样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客厅向外看去是一个宽阔的露台。整个房间刻板得到近似冷漠,甚至有一些美式意味:是那种世界各地连锁销售的高价家居品。仅有个别物件还在暗示我们此刻身在中欧。
伊内丝:我明天只预约了一个按摩。结束之后我带你转一转布加勒斯特。
温弗里德:好的。但是千万不要勉强。嗯,这个是给你的礼物。如果你不喜欢,就丢掉吧。
伊内丝:谢谢……你为什么不等到我生日那天再送?
温弗里德: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安排。
伊内丝拆开包装,拿出一个非常昂贵的设计师出品的干酪擦。
伊内丝:啊,哇……
温弗里德:这个干酪擦很好的。法国来的,迪津葛诺定制。
伊内丝把擦刀放在一旁,将包装纸折好。
温弗里德(接):我刚巧路过那家店。帕尔玛干酪那么硬,每次切的时候我都很苦恼。那个纸卷里也有一些现金,你自己去买件套装……之类的。
伊内丝:你不需要给我钱的。谢谢你……
她没有打开那卷纸币。
伊内丝(接):那你把威利交给谁照看了?
温弗里德:唉,威利……威利不在了。
伊内丝一脸惶惑,又些许震惊。
伊内丝: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温弗里德:就几天前。
伊内丝:它怎么了?
温弗里德:肺里有积液。也撑了一段时间了。
伊内丝走到温弗里德身边,想要拥抱他一下,但他耸耸肩。
伊内丝:那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
温弗里德:因为我也很忙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温弗里德站起身走进厨房,把买来的食材放进冰箱。伊内丝看着他。
温弗里德(接):你要不要来点儿香肠?
伊内丝:不用了,谢谢……
温弗里德想找一把刀来切香肠。可厨房基本没有该有的设施。
内景,酒店泳池-白天
温弗里德等在酒店的年轻少女泳池区域,坐在一张躺椅上。他脱下衬衫,卷起牛仔裤的裤腿。伊内丝走近,穿着浴袍与夹脚拖鞋,哒哒地走到他身旁的一张躺椅上坐下。
伊内丝:天老爷,一点儿都不好。我直接出来了。我花100欧元不是让人给我挠痒痒的。
SPA经理走来。
SPA经理:我们为给你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是哪一个女孩?
伊内丝:黄头发,瘦高个那个。
SPA经理:那是玛丽拉了。我肯定她也很抱歉。30分钟后另一位按摩师就有空当了,叫德拉戈斯。
伊内丝:只要找个力气大点儿的就行了……
SPA经理:我能给你拿点儿饮料过来吗?
伊内丝:你请客?
SPA经理:是的。
伊内丝:那太好了。我们要两杯香槟,两杯鲜榨橙汁,以及两份俱乐部三明治。
经理听到如此豪点,迟疑了片刻,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走开了。
温弗里德:这样会不会有点儿多?
伊内丝:哦,没关系的。我们公司在这里花了太多钱了……真正付账的又不是他。
温弗里德:你妈妈说你恋爱了。什么时候介绍那个好小伙给我们认识?
伊内丝:哦,我只是那么一说,不然她还会追着我不放。
温弗里德:但是你在这儿至少是有一点儿幸福的吧,是吗?
伊内丝:你说的“幸福”是什么意思?“幸福”是个太隆重的词。
温弗里德:我的意思是你在这里也是有自己的生活的吧?
伊内丝:就是看看电影之类的?
温弗里德:嗯,也就是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伊内丝:我们这个话题牵扯太多大词了:“有趣”,“幸福”,“生活”。我们得好好理理清楚。
伊内丝突然严肃地看了温弗里德一眼。
伊内丝(接):你觉得活着是为了什么?你是想讨论这个大话题吗?
温弗里德:我这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答案。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伊内丝:这个我知道。但是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有个想法。
温弗里德思忖着,他想不出该怎样回答。
伊内丝(接):哪天我会教教你怎么问问题能让对方如实回答出你想知道的东西。
两支香槟送了上来。两人略略地碰了杯。温弗里德把假牙戴上,趿拉着拖鞋走回自己的躺椅上开心地饮起来。伊内丝假装看不到他的搞笑。
伊内丝:跟我说说你的事吧。奶奶怎么样?
温弗里德:这句话是个好兆头,女士。你连知不知道你奶奶还活着我都不很确定呢。
伊内丝:爸,你的笑话真的让我很累。
温弗里德:为什么?
伊内丝:因为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
伊内丝的电话响起。她看一眼手机屏,看清是谁打来之后马上起身走开。服务员端来俱乐部三明治。伊内丝挂上电话,返回对温弗里德。
伊内丝(接):擦,我得去见娜塔莉亚,就是亨内伯格的太太。她现在已经在那个什么商场了。我恐怕不去不行。
她开始收拾她的手提包。温弗里德拿着三明治,在上面又咬了一口。
伊内丝(接):那里其实要比齐奥塞斯库行宫还要有意思,还要罗马尼亚。那个商场是欧洲最大的商场,而人们没钱买任何东西。时间不会太久的,一结束我就带你到处转转。
内景,购物商场-观光长廊-白天
温弗里德坐在吧台边的一张高凳上,向透明长廊外看去,看到一个室内溜冰场,一群小孩子扶着塑料小企鹅在学滑冰,他们中间有一对年轻滑冰者在冰上优雅穿梭。服务员拿来账单。温弗里德吞下咖啡杯里的余渣,捡起他撕得破碎的报纸,站起身来。这个商场的消费野心似乎在美国都是见不到的:塑胶假山上哗哗的瀑布坠下,一片室内滑冰场,老虎机,高端商店。这一切的一切组合起来,展现了一次资本主义未来感的集中爆发。温弗里德走过一台巨型冰淇淋机,旁边,是一个女人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
内景,购物商场-白天
温弗里德在一排商店门前逡巡搜索,他终于看到了伊内丝,在一间商店门前和娜塔莉亚说着话。娜塔莉亚先看到了他,伊内丝顺着她注视的目光转过头来。
娜塔莉亚:我非常抱歉康拉第先生。只是这个地方实在太不行了……
伊内丝(用德语):真是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伊内丝揽了一下温弗里德的胳膊,娜塔莉亚的司机静静地走到他们身旁。
娜塔莉亚:我真得走了……谢谢你伊内丝,你简直救了我一命。
伊内丝:哪有,我逛得也很开心。
为了佐证她说的这句话,她举起了塞得满满的购物袋,全是她买给自己的东西。娜塔莉亚在伊内丝两个脸颊上吻了吻,匆匆道别。
伊内丝(接):唉,很差劲吧,这个地方?
温弗里德:你真的是人类吗?(顿)没有,这个地方挺好的。我看了一会儿滑冰,滑得很好。我还去了趟利德超市……
伊内丝:你还想干什么吗?去齐奥塞斯库宫殿?
温弗里德:要不回家?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开放式厨房-夜晚
回到公寓,温弗里德站在厨房里,开始做意大利面。他切开一颗洋葱,转头看伊内丝,她站在露台上打着电话。她走回室内,在电脑旁坐下,温弗里德在她旁边放下一杯红酒。
伊内丝:谢谢。
温弗里德:你现在饿不饿?什么都行吗,意大利面?
温弗里德揉捏着她的脖子。
伊内丝:啊,现在还不饿……
温弗里德:之前说了蠢话,抱歉啊。
伊内丝:什么话?
温弗里德:你是不是人类那句。
伊内丝:没事的……你会那么想也很自然。我想去打个盹儿。我可能待会儿还要带亨内伯格去个新的俱乐部,但那是半夜的事情了。
她走进了卧室。
内景/外景,伊内丝的公寓-厨房-露台-夜晚
温弗里德站在伊内丝的厨房里做着晚饭。室外的露台上,他己经摆好了一张没人会去用的小桌子。他把沙拉和意大利面放在桌子上。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伊内丝卧室-夜晚
温弗里德推开伊内丝卧室的门,伊内丝正在酣睡。他叫她,但她没有任何反应。他屈膝在床边凑近一点儿,碰了碰她的肩头,可她睡得是那样熟那样沉。他看了看四周她少得可怜的家什,身边却放着一个破旧不堪的绣样小枕头,他看着有几分眼熟。他又关上了卧室的门。
内景/外景,伊内丝的公寓-露台-客厅-夜晚
温弗里德站在露台上。他拿起相机远远拍了一张夜幕下齐奥塞斯库宫殿的照片,接着他对着伊内丝的公寓拍了几张照片。他看到房间内摆着的一堆书本便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是一本关于提升领导力的畅销书,他走回露台,在桌边坐下,开始一边吃晚餐,一边翻看那本书。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伊内丝的卧室-白天
第二天早晨。温弗里德身穿睡衣走进伊内丝的房间。他小心地叫醒她。
温弗里德:那个,该起床咯。
伊内丝坐起来。
温弗里德(接):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已经断气了。
伊内丝:现在几点钟了?
温弗里德:9点半。你睡了好久哦。
伊内丝匆忙抓起她的黑莓手机。
伊内丝:什么?你为什么不叫醒我啊?
温弗里德:你睡得实在是太沉了。
伊内丝:我以为你做好晚餐会叫我一声。
温弗里德:我叫了。
伊内丝:我靠!
她绕过温弗里德走出卧室。
内景/外景,伊内丝的公寓-厨房-屋顶露台-白天
伊内丝把手机从充电器上拔下。温弗里德不知所措地跟在她身后。
伊内丝:他们打来的,4个未接电话!你分明跟我说你打算做晚饭的。
温弗里德:我以为你需要好好睡一觉的,不然你就会定个闹钟什么的。
伊内丝:你知不知道这个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我周一有一个汇报,我准备了一个月了……我做这个不是闹着玩的。像他那种人我根本怠慢不起。
伊内丝把温弗里德手里的领导力书一把夺过来,放在一边。她发了疯一样看着她的手机。温弗里德在餐桌边坐下,桌上是他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
温弗里德: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会去做。
伊内丝:爸,我这话可能有点儿难听,但是……就算我现在想要从这扇窗户跳出去,你跟你的奶酪擦子加一块也拦不住我。
温弗里德(小声地):当然拦不住。
伊内丝:除了在别人屁股底下塞放屁坐垫你的人生还有点儿别的规划吗?
温弗里德(小声地):我没有放屁坐垫。
伊内丝:我认识不少像你这把年纪仍然有抱负有上进心的人。但是谁在乎啊!
伊内丝缓缓在桌边坐下。温弗里德给她倒咖啡。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客房-白天
温弗里德站在他的房间里,收拾着他的行李箱。伊内丝走过来,递给他一瓶他落在浴室的洗发水。
温弗里德(喃喃地):不管怎样,这一趟还是挺好的。现在我知道你在这边都做些什么了。
伊内丝:嗯,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那时候我就有空了。
伊内丝转过身去把沙发床折起来。沙发床不听使唤,她开始猛烈摇晃。突然,她受痛地大叫起来,用力把沙发向上一甩。她的脚趾被狠狠卡了一下。她痛得钻心,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头。一大片血迹迅速在指甲下涌起。温弗里德检查着她的脚。
温弗里德:不过肯定是没有断的。
门铃响起。
温弗里德(接):我可以帮你扎破,把淤血排出来。
伊内丝:不用,我先等等……
她站起身,强忍着痛。无论今天发生什么,她要温弗里德走。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走廊-电梯-白天
伊内丝是单脚跳着把温弗里德送到门口的,他的行李早已等在门外。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旅行袋,里面装着他的机票。伊内丝按下了电梯的“呼叫”按钮。
温弗里德:但是你这样子了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伊内丝:其实也没有多么严重。嗯,那么……再见。
两人略微抱了抱。
伊内丝(接):有任何事情打我电话。
温弗里德点头。温弗里德和伊内丝静默站立,等待电梯的到来。电梯来了,温弗里德乘上电梯。
内景/外景,伊内丝的公寓-走廊-露台-白天
伊内丝跳到露台上,趴在露台边向下看。楼很高,地上的爸爸很小。他抬起头,看到了她。他站住了,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样。然后他向她挥挥手。她也向他挥挥手。她的脸颊上突然淌满泪水,伊内丝开始抽泣,泪眼望着出租车消失在转角处。
内景,伊内丝的公寓-客厅-厨房-夜晚
现在夜幕已经降临。伊内丝穿着睡衣饮着红酒。她全神贯注地排练着,锤炼着她的汇报讲稿,好似一个演员醉心于剧本。她的“表演”与她在睡衣里的形象截然相反。她调整了几个词语,我们发现她的语气已经不同。她絮絮说着有关欧盟的条例和经济可行性,她尽力不去想她受伤疼痛的脚,走到冰箱前,发现爸爸给她做的意大利面仔细地包在保鲜膜里。意面旁,就是那把奶酪擦子。她拿了一块帕尔马干酪,在盘里的意面上擦下细密的干酪雪。她浏览着网页,心不在焉地拿叉子卷起一捋面,饥饿得大口吞咽起来。
外景,伊内丝公寓前的街道-白天
伊内丝在公寓前的路边等着,一身套装整齐正式,低头在黑莓手机上打字。我们听到她发送邮件的叮咚声。她脱下高跟鞋,光脚踩在柏油路上。路的另一边一个女人坐在地上,在她正对面,手里拿着两捧要卖出去的花。一个小孩走到伊内丝身边让她买一包纸巾。她给了小孩一张纸币,跟他说她不会每天都给他的。汽笛响了一声,伊内丝蹬上鞋子,跳着脚走进一辆黑色轿车,爬进车后座。
内景,伊内丝的车-从公寓去Dacoil的路-白天
车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位是伊内丝的老板杰拉德(近50岁),另一位是年轻健美的咨询师蒂姆(不到30岁)。伊内丝坐在杰拉德身边。
杰拉德:布加勒斯特这个城市啊……
蒂姆转身看伊内丝,向她笑笑。
伊内丝:早,你俩是同一班飞机吗?
杰拉德:不是,我从苏黎世来。亨内伯格那边怎么样了?
伊内丝:有点儿棘手,因为我必须陪他太太购物3个小时。但是我们一起吃了饭,我试了试水。我的感觉是他现在对外包越来越谨慎了,或者就是他那边有人开始反对……总之这个话题一度让气氛十分紧张。
杰拉德:好吧,那倒是在人意料之外。
伊内丝:我重新写了一遍汇报稿,我觉得我们必须要——
蒂姆:找个好说话的人?
蒂姆积极加入谈话,想在杰拉德面前表现表现。伊内丝顿了顿,对他微笑。
伊内丝:我能把我的话先说完吗?
蒂姆惺惺收声。
伊内丝(接):我觉得我们事到如今应该强势起来。我觉得他现在反而是希望我们替他做决定,也就是说,他想让我们干脆果断地执行起来。我觉得他不会是一个积极的倡议人了。所以我想要给出三种选择。一个是涵盖所有资产的全面外包计划,尤其是大幅的裁员,然后中间的是我们的选择,也就是与前一个相比,既看起来实际合理,又危害度极低,最后是一个最微小的解决方案,只是很小一项实验资产进行外包,基本上不发挥任何作用。
杰拉德:很好,有点儿出乎我意料。首先,我感觉距离会议开始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策略有些困难,你们在哪里吃的饭?
伊内丝:达芬奇。
杰拉德:我现在还没有被说服……
伊内丝:还有一个有力论点就是伊利埃斯库:我们必须指出他已经在封锁我们了。无论怎么样,布泽尔的数据是有问题的。为了保证案例评估的准确度,我们需要伊利埃斯库提供更多的信息。其他所有的表格都是不完整的。(对蒂姆)我不是在批评你,只是我们无论如何都需要给出明确的态度了,所以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三个选项。
蒂姆:好的。
杰拉德许久没有作答。
杰拉德:伊利埃斯?
前半部分针对一篇关注好友的影评说一下——坏人也有父母?,本意在提供一个不同于两者的、个人的视角,和对主题不同的理解
作者把批判的焦点指向了女主Ines Conradi这一人物和影片主题折射出的价值取向上,在作者看来影片所讲述的’温情‘故事:父亲以’托尼厄德曼‘这一身份帮助女主——作为一位资本主义社会下中产阶级精英女性——重拾生活、回归家庭,是对罗马尼亚的真实现实的片面截取和讽刺,是对影片镜头下被一带而过的底层和被剥削者的漠视
(原句:“这对父女作为一对占尽财富和资源优势的中产阶级,以一个居高临下的态度’享受‘生活,’寻找‘所谓快乐”)
但在我看来,这部指向现实主义的喜剧中会让我觉得具有导演情感倾向的两个瞬间:一是父亲在商场里问那句’你真的是人吗‘时;二是影片在Ines摘下帽子,拿掉假牙后沉思的镜头里落幕.其中我都没有觉得导演在铺垫父女之间的救赎与被救赎,也没有觉得结尾的留白是在指向温情的和解.
相反,哪怕是在影片的情感高潮——Ines拥向穿着厚重、搞怪的毛绒外套的’托尼厄德曼‘时,导演既没有把这一场景煽情化,又在这个瞬间隐去了’托尼厄德曼‘原有的父亲身份—— Winfried既没有脱去外套、和Ines也没语言上的交流,由此可见,这一场景的表达其实和导演全片的主题表述是贯穿的,意在通过对于Ines从人物到生活都被精英化、被‘现代化’的呈现,表述的其实是父女对待生活、对待人生的不同态度,全片的喜剧效果也都是在这两种不同态度的反差中作文章.
从这样的理解,再回看那两处带有情感倾向的描写,我会觉得导演用全片很有力地向观众(或可以单纯指向女主Ines所代表的社会的中产阶层/社会精英)提出了一次质问——一个既复杂、又简单的问题:现代的社会环境下(或曰影片的文本背景所涵括的社会背景中),什么算是有意义的生活?
我觉得单单从片名和海报中Ines拥抱‘托尼厄德曼’的瞬间,不难察觉导演在对于Ines的冷静描绘下流露出的细微倾向,也就是说借‘托尼厄德曼’所表达的诙谐不恰恰是对那样的精英视角、‘现代化’视角的反抗和消解么?所以何来‘影片是在居高临下地以父女的温情和解讽刺、漠视罗马尼亚的真实现实’一说呢?
影片的确有一个镜头是给女主公司边的贫民区的老人和小孩以及另一个镜头是父亲对乡下的那位长者说‘不要丢掉幽默感’,可能这两笔涉及到了罗马尼亚的底层或是更为普遍、常见的社会现状,但我觉得这不在导演想要表达的议题之中,也绝非带有导演漠视甚至是讽刺的态度,正如导演借父女之口在车上的那两句对白:
“难以置信,你居然叫他们别丢失幽默感,真是残酷,唉”(Ines)
“是有点,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他们很亲切”(父亲)
“要都像你,光看到人家被开除就吓得尿一裤子,我们还怎么搞现代化”(Ines)
我觉得单单这两句,就已经能把导演对于真实的现实的态度和影片的议题指向解释得很清楚了.再退一步而言,即便要追问一部影片传递的价值取向、道德准则是否正确,以‘坏人也有父母?’这样的标题来定义和质问是否本身就已经带有盲目的攻击倾向和道德上的不正确呢?假使影片的走向就是Ines的生活找到了出路,和家庭得以温情和解,她的精英身份或是资本主义社会剥削者的身份就让她不配得到家庭的关怀和父亲的拯救么?
后半部分关于影片本身再说一些——
从对于父女关系的诙谐笔触里,我看到的是‘现代社会对于人的异化‘和像Ines一样很多社会人的痛处
看到影片后半部分的派对前Ines突发奇想脱掉高跟鞋和紧身短裙时,我联想到了疫情过后一位好友转发的状态:
疫情改变了什么,地铁上没有一个女孩穿高跟鞋
在现代社会的观念‘熏陶’中,高跟鞋、化妆、裙子、甚至是文胸早已被默认为现代女性、职场精英女性在外部形象上的必备条件,甚至已经融入到绝大部分的企业文化之中,相比社会观念对于女性的异化、挤压更为严重,而这只是现代女性个体被‘现代生活’异化的一隅而已,延伸而去,我们在影片中还能看到一个所谓的职场精英,你不仅需要具备能力完成工作,你还要需要挤压个人生活的空间,去准备项目,去应酬、去优化肢体语言技巧、个人礼仪等等
现代社会有着成千上万条规则去定义一个‘正常人’、‘理性人’,但却没有一条指向大多数人为之一生都在追问的一个问题:人何以为人.于是,在新闻上屡见不鲜会有成年人在地铁上、马路边突然崩溃,日本‘社畜’接二连三在地铁站跳轨;当Ines在公寓阳台看父亲乘上的士后,她全片唯一一次哭了,我想到的是以上那些新闻场景;我想到的是一个词:身不由己;我想到的是各色的社会环境和每一个你身边的人都簇拥、裹挟着你卖力地在各自所属的社会阶层里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或者是极力地挤进更上一层的社会阶层之中
之所以对于Ines来说,父亲在泳池边一个简单的问题:‘你有没有自己的生活?或者说你最近有没有快乐的事情’这么难回答,恰恰是因为这种身不由己,很多诸如Ines一样的‘社畜’何尝没有意识到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早已断裂,何尝不在迷茫有房有车有产的‘精英’生活是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但对于很多人来说,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这种现代的‘精英观念’‘竞争意识’已经成了一股洪流覆盖了绝大部分的角落,当你的上司、你的父母、你的伴侣都以这样的主流观念去审视你时,你在职场、家庭之中的一言一行就已经默认必须在这样的观念条框之中
这时,如果你再和片中的‘托尼厄德曼’一样在工作场合、‘高等’社交派对上去开一个玩笑、不恰当地‘表述’一句话、甚至哪怕是作为一名女性穿一双普普通通、但是舒服的平底鞋,你可能都要被所有其他的‘正常人’去审视,审视你为什么和主流的那些人不同,而这种现代观念形成的‘主流’、‘审视’正是我从片中理解到的‘现代社会对于人的异化’和影片直戳很多中产阶层社会精英的痛点——‘身不由己’
片名‘托尼厄德曼’代指的幽默感,是不是抵抗和消解这种异化的唯一出路?
在短评中有看到另外一条触目的评论,大意是:有这样的父亲真的糟心
我想这位评论者大体指的应该是影片中Ines在多个工作、社交场合下的尴尬瞬间,评论者可能觉得父亲对于女儿Ines生活‘自我感动’式的审视和以‘托尼厄德曼’这一身份‘突兀、自说自话’地介入实际上是自私地在以爱和关怀的名义打扰到了Ines的工作、生活的‘正常’节奏
在我的理解看来,这恰是影片尝试回应的主流观念中的一支和影片从父女关系的变化去看动人的地方
回看片尾父亲回到父亲身份时在门外对Ines说的几句:
你问我生活的意义是什么?问题在于...
人们只会把这个跟干完一桩一桩事儿联系在一起,你还是不得不做这做那
在这时候,生活就这么溜走了.我们该怎么抓住那些瞬间呢?
现在,我有时候会坐在那儿,回想你当初学自行车时候的样子,回想我在站台找着你的时候...
但人们总是后知后觉,在那个瞬间里,什么也觉察不到
我想,这位评论者大抵还处在那个瞬间,还处在以功利性判断事物价值的阶段里——会觉得陪伴亲人,听他们念叨往事这种事怎么比得上眼前要应酬、拿下的客户,而导演镜头下的父亲那么卖力地想让Ines和观众察觉的恰恰就是对于这样后知后觉的警惕啊...
片中的父女关系在影片绝大部分的尴尬和距离感其实是当前欧洲社会中面临的一个极为普遍和严重的议题——以理性保持着互相之间的距离,看似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尊重,实则已经走向了人际关系疏离的极端,全片从Ines的人物身上能看出这种对于情感的克制——动情和崩溃的时刻都只存在在一个人的时候,如此再看父亲各种出跳的行径和没来由的玩笑,正是他借以抵抗这种父女关系走向疏离的一个出路
相比那些可能要放在欧洲文化语境中体会的笑点和梗,这是影片更能触动我的地方,但我并没有觉得这是父亲单方面对于父女关系的拯救,因为影片从开篇到结尾,父亲都没有一刻以父亲的身份自居去教条式地警醒Ines,把他们的父女关系拉到父亲观念的正规之中,哪怕到最后,他也只是以‘问题在于...’这样的口吻去描述自己搞怪的动机和他对于生活、人生的想法
正因为影片没有以和解、新的出路作为最后的注脚,而是停留在Ines的沉思镜头之中,我会觉得,幽默感只是导演借‘托尼厄德曼’给出的一个委婉但是动情的解答——这只是我们重拾生活意义的一个可能性,其他的出路还留待Ines和作为观众的我们去发掘,而发掘的前提是自觉
(注:人际关系的过分克制和疏离可能是当前欧洲文化语境中的议题,但对于现代化进程发展如此迅速的中国来说,我觉得同样值得关注,不可否认我们传统的家庭关系和结构的确也在逐步消解和改变,父母和子女的关系走向冷漠、疏离已经变得越来越普遍了
人文主义生活方式对实用主义生活方式的一场偷袭,或者“胳肢”?她极力逃避被肤浅的“幸福”“快乐”套牢的生活,但荒唐的尴尬癌大爆发过后她竟也不可避免地思考起所谓的“人生”,结果啊,人生很让人失望,那些陈词滥调就是人生。但生活却因这假大空的思考有了一丝莫名的温度。
以为这又是一部【美国甜心】,结果在最后一秒,叙事线收尾了。
海报好好看,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句:你幸福吗?
过誉了 看完daniel blake再看这就觉得这些中产阶级的危机和焦虑都算什么...真不需要三个小时去摸索个答案
你幸福吗?你过上想要的生活了吗?新年将至,央视记者走上布加勒斯特街头,就这一系列问题进行随机采访,此时一只保加利亚黑鸟拎着起士擦子气喘吁吁地走来,转眼又消失在人海,地上多出一副假牙。
大毛怪很暖心,但剧本里充满了无法忽视的鱼钩和新精英主义不讨喜的一面——力图表彰自身的感性和对缺点的正视,用博眼球的天体party方式来表现发泄,但自始至终都没看见多少在表演中自发出现的同理心,完全是和好莱坞标准同质的做作。
基本跟导演之前的作品差不多,靠耍嘴皮子逗贫推进剧情。无论怎么在剧情上找亮点,都只是电视电影的水平。让我比较欣慰的是用大篇幅介绍了企业界女性的工作生活方式,并且还算合理,要知道电影界搞创作的一般不太熟悉企业界的工作方式。
不满意。全片充斥着自私的人文关怀和刻奇式自我感动,在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身上讨论,谁需要被救赎以及如何救赎都是非常先入为主且片面的。片中父女的互动揭示着无比冷酷的事实和无法逾越的误解。殊途同归只是理想,归根结底人都是孤独存在着的灵魂。
两个半小时,无聊到爆炸!!!给裸体Party和黑屌怪加一星吧。
亲情和时间可以消除隔阂,一件件诙谐幽默的生活趣事让这对父女的价值观逐渐互相认同,看到最后感触良多。
生命是什么?生命是喜和悲的混合,是一只怪物闯入了苦苦经营的派对。玛伦阿德洞见了这点,并清晰简明地拍出了绝无仅有的[托尼·厄德曼]。当表演遇见了务实主义,真的变得假模假式起来,假的却显得那么真切。此起彼伏的尴尬之中,生命的喜悦、荒诞以及背后无尽的苦涩、孤独和无从实现的愿望被照得通亮。
可看度很高,很娱乐很趣味性的电影。大量的喜剧元素让观众可以非常享受这个故事,而内里则是父女的亲情,也会感动很多人。在一些细节的关注,女性在职场的困境,都很细腻准确。父女两人的表演也很出色。小惊喜。
如果这个电影最后拿金棕榈,也是心安理得的结果。
没错,是亲女儿,绝对的
场刊史上最高3.8分,只能说文化隔膜太大,只要老头一说话观众就发笑,而我以及问了一圈中国记者都是一脸懵逼,很难get到点。非常生活化的电影,古怪滑稽的父女关系,片长近3小时。女主闺蜜抱怨:跟中国客户们吃饭,一上来就被灌晕,然后听他们唠了五小时中文,最终居然成功签下一笔单子!
全程处处尴尬,穿也尴尬,脱也尴尬;职场事事无聊,忙也无聊,闲也无聊。
3 不是我的那盘菜,既没被感动到也没觉得太好笑,也许我就是这位丢掉了幽默感生活意义的女儿,需要一个戴上牙套假发披上兽毛的父亲角色来安慰。德国人真是对nudist不要太痴迷。
太能理解這個片子在國內遭遇的差評了……一般不太接觸德國的人大概根本get不到笑點吧,如此如假包換的德味,讓我想起很多很多人,連對尷尬和溫情的處理方式都是這樣生硬和直接地來。
场刊评分虚高,胜在没有刻意制造戏剧冲突。父女间的千言万语,在什么都没说中说出来了。——最后父亲披着厚厚绒毛慢慢穿过公园,突然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
如果欧洲中产阶级的疗愈要用一个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无聊气质的故事来完成那也真是可悲,工作忙忽略家人、和第三世界野蛮人打交道、压力大得性冷淡了,150分钟就说了些不疼不痒的事,最后唱首歌脱光衣服丢掉束缚放开自我,人生意义就圆满了,如此尴尬的人生和身份探讨还是直接交给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