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csh
本文首发于《陀螺电影》
在去年那届特别的金马奖上,钟孟宏导演、编剧、摄影的《阳光普照》成为了最大赢家。
评委会的奖项“普照”了每一个角落,它不仅斩获了最高荣誉,还获得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辑的奖项。它在最佳影片单元中击败的作品里,也包含了陈哲艺那部反响颇佳的《热带雨》,这是我去年最喜爱的华语电影之一。
《阳光普照》讲述了一个平凡又不凡的四口家庭故事。严厉的父亲阿文与看起来总是怯生生的母亲琴姐,养育了两个人生道路看似截然相反的儿子。小儿子阿和与好友菜头一同砍伤他人,因此被关进了少年辅育院;大儿子阿豪则成绩优异、待人和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居然都滑入了诡谲的悲剧。
陈哲艺的暴雨中裹挟着深沉的温情,钟孟宏的阳光里却映衬着苍凉的底色——当然,有趣的不仅仅是晴与雨的复杂对照。从这两部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台湾电影的两种不同的侧面。
这位新加坡导演拍摄的《热带雨》,可能比《阳光普照》“更像”我们印象中那些最好的台湾电影。陈哲艺曾在诸多场合表达过对于杨德昌、侯孝贤和李安的喜爱,这部作品中那些多重画框、缄默的情绪、中远景镜头内的场面调度,以及让政治情境化作景片的手法,都令我们难以抑制地想起台湾新电影。
钟孟宏则对新电影运动颇有微词。他曾在《报导者》的访谈中表示,他并没有受到台湾新电影美学的影响,他说这场运动对他的唯一影响就是让他“失业”。
虽然侯孝贤、杨德昌那些惊人的杰作,早已通过电影节系统,缔造了台湾电影的招牌,但钟孟宏似乎仍不满足—— “有没有可能40年后,观众一看到就知道,这是台湾电影。”他的潜台词或许是,新电影运动早已过去,或是仍不足够。
从这部影片的生猛与杂糅中,我们可以看出,他确实想要寻求突破,创造一种新电影之外的“新新电影”。
事实上,在第一场戏中,这种决心就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了。我们看到,菜头和阿和从雨中走入了一家餐厅,穿过厨房的纵深空间,来到餐桌旁斩下了黑轮的手。黑轮躺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断臂的截面处溅出了大量鲜血。那截断手落到了滚烫的菜汤里——后来我们知道,即使他的手落到粪池中,也有接续的可能,但落到菜汤里泡烂后,就完全没有希望了。
在新电影运动的作品中,我们几乎不可能看到这样的场景。虽然有人会说,侯孝贤的《尼罗河女儿》和杨德昌的《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等影片,也探讨了城市少年犯的问题。但是,他们会采用较远的景别,甚至让残酷的事件发生在画外。
在《悲情城市》中,梁朝伟饰演的林文清是一位聋哑人,在影片的后半部分,他与许多人一同被关在牢房里。在一场极为著名的戏中,有许多人被推到牢房外枪毙,而林文清就呆呆地望着窗外,他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听不到枪声。大卫·波德维尔在评价这场戏时说,这就是普通人经历历史的方式。
而在钟孟宏的影片里,他的主角们置身于事件的核心。我们看到了一些高度类型化的元素,包括黑帮、勒索、复仇和触目惊心的暴力。
但是,《阳光普照》也不同于那些开创独特类型的香港黑帮片。它不会去遮掩暴力,同样地,它也不会去美化暴力。它在一开头便为我们直观地展示了暴行本身,但它并没有使之悬置。它用整部影片的时间,去探讨这种暴行对家庭、社会产生的影响。这种后遗症式的情节,也是《阳光普照》的现实性所在。黑轮被斩断的手臂,不仅爆出触目惊心的鲜血,也曝露出阿和的家庭问题与台湾社会的少年犯问题。
《阳光普照》的监制叶如芬指出,“他(钟孟宏)是少数能拍出具备艺术形式的类型片的台湾导演,而且非常温柔、细腻,才能拍出像《阳光普照》这样的作品。”因此,我们虽然会看到类型片式的、强烈的戏剧冲突与暴力元素,但我们也看到了这种暴力的来龙去脉。
甚至影片中那个看似无恶不作的菜头,也有自己的行事之道。二话不说就为阿和出头砍人的他,当然会因阿和不曾过问他而愤怒,因为他可能真的很在意阿和——他的最后一支烟,是在车外点的,因为阿和曾让他不要在车内点烟。
《报导者》的王晓玟写道,“钟孟宏2013的《失魂》……是个决绝的异数,硬生生在正常与疯狂之间拉扯出一个模糊地带”,这也是《阳光普照》在做的事情。它让我们看到了类型片式的疯狂,也让我们看到了不同于新电影的、独特的现实性。
更令人眼花缭乱的是,钟孟宏用一套同样杂糅的视听技巧,呈现了这种杂糅的类型与主题。与许多重视中远景构图的新电影代表作不同,对于他来说,剪辑和摄影机运动可能和场面调度同样重要。
他这种相对自由的风格,或许与广告导演、MV导演乃至摄影师的工作经验有关。台湾新电影可能并不是真的让他“失业”,只是让他在面对衰颓的台湾电影市场时,被迫走上广告拍摄的道路。他甚至为陈绮贞的《躺在你的衣柜》拍摄过一部极为诡谲的的MV,还因此入围了第14届金曲奖最佳录影带奖。
此外,他还是一位导演、编剧、摄影三位一体的创作者。有趣的是,曾有朋友让他别什么都亲力亲为,找个别的摄影师来分担工作。但他的掌控欲不允许这么做,于是,他便想出了一个日式艺名“中岛长雄”,取“钟导”的谐音,与具有台湾本土风味的“长雄”相结合,从此让他“担任摄影”。
这些工作经验可能影响着他的“现场派”风范。钟孟宏坚信,“拍电影就是到现场,不要花太多想东想西……只要光线颜色对了,演员一站进去,氛围就会跳出来,我不会磨演员,我觉得一个演员对或错,不是他会不会演,而是导演你有没有抓到你想要的东西。”
显然,自认未受新电影美学影响的钟孟宏,并不想创造某种纯粹的、先于主题的影像风格,并不想去追求侯孝贤或杨德昌那种大师级的作者性。他只是在动用自己掌握的一切视听技巧,试图讲好自己的故事。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新式连贯性风格中的特写对话,也可以看到与中远景调度结合的、情绪化的运动镜头,尤其是那种缓慢运转的推镜头。
多年以后,当阿和再度遇到黑轮的时候,我们先是看到了一个双人中景镜头,黑轮在其中讲述着自己手被斩断后的经历。这时候,我们能够观察到阿和不安的反应。但是,随着镜头缓慢推近,我们逐渐只能看到黑轮一个人了。直到镜头继续左移之前,我们都无法看到阿和的表情。
我们可以将这场戏,看作是《阳光普照》这种杂糅性的缩影——有触目惊心的暴行,也有暴行过后的含蓄与遮蔽。
《阳光普照》当然不是纯熟的。它的叙事仍显拖沓、凌乱的风格终究有疏失之处,结尾的处理也值得商榷。但是,它朝着更多的维度伸出的触角,或许有机会为台湾电影激活一些新的可能性。
1.2019年最喜欢的华语电影没有之一,导演编剧摄影配乐都很厉害,镜头光线台词背景音乐都恰到好处,是一部很细腻很写实的电影。
2.每一个角色都演绎的很好:母亲理智而隐忍,父亲很爱儿子但很执拗,哥哥聪明懂事又有点阴郁,弟弟叛逆但本质善良,其余的角色可爱的可爱,可怜的可怜,可恨的可恨。
3.故事开头砍手臂煮火锅真的很真实血腥,不忍直视,与结尾受害人描述失去手臂的细节及互相之间释然相呼应。
4.许光汉饰演的哥哥讲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搭配动画,活生生的讲成了一个恐怖故事,为后来自杀埋下伏笔。哥哥自杀跳楼前,洗澡洗头刷牙,看一眼雾蒙蒙镜子里的自己,叠衣服整理好房间,走出屋子,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影在陈旧的墙纸上…哥哥把所有的好都给了身边的人,死之前整理好一切因为不想麻烦任何人。
哥哥自杀前留下的最后一条短信:“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不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前几天我们去了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所有动物都受不了,它们都设法找一个阴影躲起来。我有一种说不清楚模糊的感觉,我也好希望跟这些动物一样,有一些阴影可以躲起来,但是我环顾四周,不只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5.有几个细节弟弟演的很动人:a.哥哥的葬礼,弟弟表现的若无其事,当弟弟回到监狱一群人推着拖车下坡,终于忍无可忍,悲从中来,情绪一下突然爆发…/b.出狱后弟弟在洗车行工作…暴雨中,弟弟担心自己衣服上的泥土弄脏客户的豪车,硬是扒光了衣服只穿内裤把车开回车库…弟弟真的浪子回头只想老实工作踏实生活。/c.菜头非要坐在客户宾利车里抽烟,问弟弟有没有烟灰缸,弟弟很无奈无语,不想弄脏客户的豪车硬是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接起了烟灰。
6.电影的整个基调阴郁低沉充满悲剧色彩,导致所有逗比一点段子都变成了冷笑话:比如,牢里背乘法口诀,哥哥讲司马光砸缸,监狱证婚人拉彩弹,爸爸驾校训话等等。
7.父亲在弟弟出狱后对儿子的避而不见,后来父亲梦到哥哥,梦醒后父亲来到梦中哥哥出现的巷子,父亲最后还是来见了在便利店上大夜班的弟弟,父子之间释然了。这个梦真好。
8.配乐很赞很有共鸣,比如哥哥葬礼的背景音乐、弟弟出狱大家不自觉齐声唱起的《花心》、弟弟便利店夜班和父亲聊天响起的全家门铃声。
這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白天與黑夜都各佔一半。
在我們的傳統教育中,黑暗似乎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仍記得小學時班級的佈告板上那些積極正面的標語,什麼學會學習、學會生活、學會做人、學會勞動。勤奮、勇敢、自信、愛國、友善等等的正向價值在弟子規、八榮八恥觀和《感恩的心》的手語中折射成每個稚童心靈中閃爍的陽光。
那些年裡,《陽光總在風雨後》似乎是小學生的爆款流行樂,於是我們風風雨雨都接受,相信烏雲之上有晴空,暴雨過後是彩虹。不然,就是踩著《紅星歌》那句“紅星閃閃~放光彩~紅星閃閃~暖胸懷”的四二拍節點集合升旗或出操。有那麼一些時候,我也會相信,我們的生活自然而然就會像黨的光輝一樣“驅黑暗、把路開、迎春來”。
但是,似乎從來沒有一個誰來告訴我們:我們生而具有光明與黑暗的兩面。我們於是躲在被窩裡,恐懼我們自身的膽怯與懦弱——因為蜘蛛結網結到第八次也會成功啊,因為道路是曲折的而前途的光明的呀。
《陽光普照》提醒我們:每個被陽光曬得昏沉的人,都需要在陰影下躲一躲。
大兒子阿豪是多麼光芒四射的存在啊。他長相好,成績好,待人體貼,有考取醫學院的理想。特別是在弟弟阿和的墮落與輕狂的對比中,他不僅被父親寄予了殷切的希望,更是整個家庭躍升的的那一束,唯一的光。
你說,溫暖純良的阿豪,像不像一個太陽?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明艷照人。
那你知太陽在哪裡嗎?在外太空無處躲藏的黑暗裡。一個只能夠沐浴陽光的人,沒有辦法安放生而為人那與生俱來的陰暗。
我很喜歡電影中阿豪這段轉折,導演的處理方式顯得特別寫實:那麼突然,又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明白,又那麼無可知曉。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對他人一切情感的同理與體認,不正是這樣嗎?我也明白,我也理解,但我又不可能真的明白,真的感同身受。
後來,在阿和敘述的細節中,我們可以知道阿豪沒有考上第一志願,要再拼一年。所以這個資優生,也同時是一個復讀生。從一般社會價值的視角說,阿豪失敗了一次。
但是,如果不是通過阿和的言語,我們似乎無從確切地發現這一個訊息。當駕校學員問起父親有幾個孩子時,他總是回答:“一個,準備進醫學院了。” 那是一幅自豪的、勝券在握的模樣。當阿豪提出翹一節課陪小玉做產檢時,母親也表現得淡定從容。只因為阿豪是那個燦爛的太陽。
我們的社會缺乏一種聲音,一種問跌倒的人痛不痛的聲音。當我們的教育在談及失敗時,後面總不忘加上一句“乃成功之母”,呼喊一聲“捲土重來未可知”。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然後你要“把握時間,掌控方向”。
但是,當我痛得無法忍受時,我可以用什麼樣的面孔去應對觀眾席裡面滿懷期待的人們?當這一階段的衝刺遇到了阻礙,我是不是也可以選擇暫時退出?當心已經被黑暗完全籠罩,該怎麼去尋獲那原應普照的光明?
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在學校的講台上,不在我們的家庭教育裡,也不社會價值的期許裡。
為什麼郭曉貞能稍微走進阿豪的心裡?我想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問:“你還在生老師的氣嗎?”
從情節的角度說,阿豪只是電影中的一條支線,卻也是對電影主題一道嘹亮而悠遠的回聲。相比起哥哥,主角阿和是一個幸運的人,他在沉沉浮浮的人生歷練中,終於等到黑暗翻面過去,迎來了新的白晝。
我們的一生,就像電影的最後,阿和用腳踏車載著媽媽騎過的那一段林蔭道。陽光透過枝葉之間的空隙散落下來,媽媽一直透過樹頂,望著天空中那輪太陽。
她的臉上有樹影斑駁,光影流散。
躲进阴影里,让我们活的心安理得。没有阴影的角落,阳光普照,令人绝望。
在儿子的自行车后座上,母亲也感受到了阳光的美好以及公平。而儿子小时候一直喜欢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切原因,似乎也不言自明。影片最后的这个场景很扣题,同时也很有趣,它象征着某种情感与地位的转化,阳光还是那样的阳光,而母亲与孩子,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似乎也成为了彼此人生路上的阳光。
家里的优等生哥哥阿豪是那个讲阳光的人,他说最公平的是阳光,也说自己没有自己的那个阴影角落。这个人物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物,综合来说就是优等生,却又不是最优等,但天然的对知识和权威本身存在轻蔑与怀疑,同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这里面有细节能支撑我的说法,一个是阿和所讲的没考上第一志愿医学院就要复读,优等,却是最优等;上课质疑老师是不是真的相信,对知识和权威存在轻蔑与怀疑;有漂亮的女朋友,不错的成绩,父母亲,还有弟弟,却说司马光砸缸是为了找阴影中的自己,说自己没有那个属于自己的阴影角落,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往哪里。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影片中哥哥阿豪和弟弟阿和的对比太过鲜明,很遗憾的是对兄弟感情没有多少着墨。仅有的两场戏,一场寥寥数语,另一场是阿和的转述。不管从阿豪,或者是阿和的戏份内容上来说,也许是导演的刻意为之,也许是无心之举。我都看出一种感觉,那就是父母的缺席。就在阿豪去给阿和探监的那场戏里,阿和非常生气的大喊:为什么老妈没有对我讲小玉的事情。
你会看到整部影片很少有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的对手戏,而发生关联的戏码有很多都是第三人称视角。父母兄弟均以一种“看客”的身份介入彼此的生活,并不能说是漠不关心,但总给人感觉怪怪的。亲人之间,肯定是有碰撞的,而影片展示出来的就是一种冷漠的和谐,彼此不理会,理会也是默默的看着,远远的跟踪,无声的爱,或者是悔恨的眼泪。这个一家人的生活,更像是几个人各自面对自我,面对社会的生活。
看这部电影最后那段剧情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想起奉俊昊的那部《母亲》。最后这段通过口述出来的剧情,其实非常黑暗,非常压抑。这一段的处理在影片中,更像是对父亲的爱的一种解释和开脱,在凸显这种爱的沉默、压抑和痛苦上着墨不多,我就想是不是改成母亲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会更好一些。
影片中还有一幕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阿和和小玉登记结婚的那一幕。整个气氛尴尬、沉默又莫名其妙,阿和的父亲莫名其妙的在测血压,小玉的姨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阿和的母亲抱着孩子被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小玩具吓了一大跳。民政局工作人员说:没事,热闹一下。就这一场戏,我非常喜欢。就是这种反差感,一家人凑在一起要见证一件大喜事,但每个人都平淡的像是白开水,陌生的像是路人。
另一幕是母亲和阿豪女友的对话那段戏,这段戏表现出母亲与阿豪实际生活的疏离与不了解。儿子每天在做什么完全不了解。一个一直都让人放心的人,才是那个最不让人放心的人。这句话是我说的,许光汉饰演的阿豪默默的读出那段旁白时,我颇有感触。明明一个人的内心已经绝望透顶,无所遁形,但对于旁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而言,这只是普通日子里的有一天罢了,因为这一天阳光普照。阿豪的短信让我想起自己在某个周末写下的话:
周日,我像工作日一样出门,对父母说了一声:晚上可能不回家吃饭了。父母没有一点怀疑。谁也不知道一个人赴死的意愿,就随时在稀松平常的日子里随时都可能发生。
只不过我没有那勇气去付诸实施罢了。
以前,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阴天和下雨天,有的人下雨天会昏昏欲睡,而我,分外精神。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外面的恶劣环境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真正的活着,因为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我可以理所当然的躲在屋子里,看着这大千世界,人来人往,无声的流转。
未来的生活还是在继续,所有都会过去,一切都会继续,即使不这样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阳光很轻,用物理学的话来说,就是,光子的静态质量是零。但它有时又很重,无所不在,无处遁形。但也许总而言之,它只是公平罢了。
有些时候,一些平凡的话,比如:“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反而弥足珍贵,因为尽管外面天气很好,但我总想问你们一句,也问自己一句:你的心里,是否已经放晴?
祝你阳光普照,也有自己的阴影角落。
全文完
2020年2月1日
这部电影,看完五味杂陈,却不知道从哪说起,无法下笔。
电影一开头,雨天,夜晚,非常舒缓的配乐,却转眼间,一只胳膊被砍掉了,一地鲜血横流,一只断手被摔进了热汤里。一反传统黑帮元素的一般呈现,暴力血腥的场面配上悠然的音乐,声画对立,拓展了表达空间。就像现实生活世界中,那些大事,都是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没有配乐,没有伴奏。
阿豪——无处安放的存在
阿豪在公交车站讲了一个故事,说司马光砸的缸里,不是别人,而是小时候的司马光自己。小时候的他,躲在了缸里,躲在了阴影里。而阿豪,没有缸,他无处躲藏,无处安放。
阿豪跳楼前,有一趟动物园之旅。在盛夏的午后,从树叶缝隙间阳光洒满整个大地。在那里他问她,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么?他没有回答。接着他们来到猩猩园面前,左右各站一边,突然一只大猩猩冲过来,敲打着玻璃,大力嘶吼着,而在我们这边,整个场景,静默无声。猩猩和人类互相无法听见,而阿豪,也无法被人听见。这只猩猩其实就像是阿豪,被困在玻璃里,他看得见外面,外面也看得见他,只是再大声嘶吼,都永远无法互相听见,互相理解。
所以在24小时明亮温暖阳光普照下,他选择了在夜晚跳楼自杀,选择了在黑暗中失明。
阿和——热血沸腾后的归来
阿和是执拗的,童年痴迷自行车,是向往追求自由的。而这么一个人,却因为一件小事,进了监狱。靠所谓义气而活,也为所谓义气所累。义气过了头,就变成了拖累。
阿和坏吗?
哥哥死后,他突然跑下坡,到处狂奔,吼叫不止,他失控了。
在禁闭室,有人过来劝慰他。“他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只做了这一件错事。”
十几年与哥哥的暗暗较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阿和出狱前,四周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阿和默默听着,虽没给特写,但是能看到他眼角的湿润。这一时刻大概是影片最温暖的场景,这些被我们贴上“可恶可怕”的犯罪少年,不过是一只脚误踏入歧途的雏鸟。
阿和回到家,和同样尚且稚嫩的妻子坐在一起,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彼此无言,妻子流下泪来,阿和,一脸平静中带着迷茫。这幅场景加上配乐,莫名让人非常动容,热血沸腾过后,剩下的是平静,年少无知却因不得不担的责任不再气盛,生活还要继续,归来已不是少年。
菜头——无所适从的停留
影片对于菜头的笔墨不多,但这个角色非常立体。
菜头是一个非常冲动的感情用事的人,雷厉风行的出场,一刀砍掉了半只胳膊。如若招惹不上警察,会被认为讲义气够朋友,而一旦招致牢狱之灾,这义气就过了头。因为年轻,义无反顾,也是因为年轻,无力承担后果。
阿和胆怯了,选择了逃避和推卸,而菜头,依然义无反顾。
可以说,阿和在知道要入狱之前,就已后悔了。在入狱前两人就已分道扬镳。
但是菜头,从未后悔过。所以他看到阿和出狱后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寒,他不明白为什么,觉得阿和背信弃义,觉得阿和亏欠他。其实,是只有他还留在原地而已。
菜头其实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活在自己理想中的情义世界中。因此他才会出狱后依然想与阿和保持联络,因为他坚信这份情谊。
阿和的所作所为令他气愤,阿和父亲态度的前后对比,让他倍感可笑。在那场阿和父亲和菜头的天台对话,菜头一字一句地指责出了父亲的虚伪。这一场对话为菜头看似过分无理的做法作了注解。
菜头心里还是对阿和有情谊的,表面冷血,但却在最后,选择了在车外抽烟,这是他最后一支烟,正是这一支为阿和着想的烟,让他招来杀身之祸。
在死后,只换来阿和的一句:“他一直找我麻烦。”
菜头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周围人都离开了,他却还留在原地,这是他的悲剧所在。
阿文——走向失控的父爱
阿文是个驾照教练,一辈子都在指导别人开车,常常把公司标语“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当做人生信条,时不时挂在嘴边。当他在学员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时,正说到起兴处,就被人冷不丁打断了:“时间差不多了,学员们还有事,有的还要赶回去上班呢。”
本来让人感觉动容,却在这一刻立马觉得阿文有些滑稽可怜,那些“人生金句”的严肃性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消解了。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充满着这种尴尬时刻,哪里有专为你设立让你长篇大论的讲台,台下的不是观众,只是看客。你上一秒严肃认真,下一秒就被瓦解冰消。
阿文作为父亲,在阿豪死前,是不温不火的,而在阿豪死后,是过了火的。
在影片最后那场山顶戏中,妻子在阿文再次说出“把握时间,掌握方向”时,无情地打断他:“不要再把你公司那广告词当真了,你自己都做不到还来教训别人,你要是真能做到的话,你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是个教练。”
然后阿文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菜头死亡的真相……这个指导别人开车指导了一辈子的人,却没有握好方向盘,把车驶向了错误的方向……
从来都是这样,要是能做到“把握时间,掌握方向”,那这句话也毫无意义了。
我们永远无法时时刻刻保证自己驶向的方向是正确的,能做到的,只是一直在路上。
菜头的死,是静默的,凶手不言,阿和不言,父亲不语,母亲不语。被人不约而同地埋进了尘土里,大家都当做没有发生,好像给这个家庭没有带来什么影响,生活依然继续,阳光依然普照,看似往事了无痕,但你我和他们心里都清楚,往后要负重前行。
(这是我第二次说,我认为豆瓣上还没有人看懂这部电影)
到今天,很难遇到没有答案的问题,不仅没有答案,甚至有点没有头绪。因为毕竟经过漫长的思想史,任何问题,在人类的历史上,早有很多探索,所以遇到导演问出一个如此的问题。让我惊讶,也让我愕然。
这个问题就是:作为人,是否做了好事,就一定会做坏事,而做了坏事,就一定会做好事。好与坏,是绝对的对称和公平的,这既是“阳光普照”的含义。
这是个蛮残酷的问题,也极其现实。很多时候为了做好事,尤其是好好的对待他人,其中积累的情绪和怨气,总是会在这个人或其他的人身上,转化为坏事,就像是某种能量守恒。人确实不是一个源源不断的美好核心。
这个问题为何如此重要呢?因为对每一个期待着过好的生活,做好的事情,并且为他人承担(这几乎是做好的事情的必要条件)着的人而言,电影呈现出一种残酷的“好事代价”,好事是会以同等的坏事作为代价的。这势必成为一个,至少是令我自己害怕的预期。
阳光普照下的公平,就是这样的守恒。
在整个故事里,只有两个人死了,阿豪和菜头,虽然在电影中两个人看上去似乎是纯然的反面,但其是不是,这是两段先扬后抑的沉沦故事。
这里面最大的谜团当然是阿豪的自杀,我们从这里开始。阳光普照是阿豪引出的题眼,也是阿豪的难题。阿豪的死在电影里当然具有二重性,首先这一定是一件坏事,对于他的家庭,这是最大的不幸,这是阿豪自己知道的。因此这是阿豪之前做的所有好事的代价,阿豪对所有人的善意最终必须凝结为终极的阴影,同时竟然也是电影中很大的一件坏事,是电影中唯一一件无可挽回的坏事。
但同时,阿豪的死,其实是其他人决定的,这是电影中“基督教”的隐喻的一部分(电影的英文名就是谐音的“独子”,耶稣是上帝的独子),这绝对不是我的过度解读。在阿豪讲述的司马光故事中,有一个几乎还没有人抓住的细节,一个与司马光原版故事不同的巨大细节。阿豪讲解司马光的故事,中间被公车到来打断,这个故事的巨大张力,让郭小真都无法上车。在公车到来前,阿豪故事的最后一句话是:
“大家看到那个水缸都很兴奋,指着那个水缸说,一定在里面,一定在里面,但是只有司马光一个人,就留在原地……”
公车开走后,阿豪继续讲:
“然后司马光,就拿起一颗石头……”
在司马光原来的故事中,显然不会有大家起哄让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这里故事非常明显在映射圣经约翰福音8章,“耶稣不定犯奸淫妇人的罪”的故事,大家耳熟能详的8章7节,是“他们不住地问耶稣,他就挺起身来,说:“你们中间谁是没有罪的,他就可以先拿起石头打她。”
在这里的不同是,大家起哄让司马光杀死的,其实是他自己,而司马光确实杀死了他自己。也就是阿豪杀死了阿豪,自杀。阿豪在众人起哄中杀死了自己,犯下了最大的错。在阿豪自杀前,刷牙的他抹开镜子上的雾气,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既是水缸的打破,最后的阴影消失,阿豪必须犯下大罪。
除此之外,观影者认为阿豪也许是完美的,但其实不然。阿豪在电影里还有两次离奇的反应和错误,第一次郭小真在餐厅善意的向他打招呼,他冷漠的没有回应。因而后来有他主动送郭小真回家的好事。但这也衍生一个隐约的坏事,郭小真因而想成为他的女朋友,在动物园黑猩猩的一幕中(这是阿豪以真人记忆出现的最后一幕),郭小真一直看着阿豪,而阿豪明显表现出对她的疏离,黑猩猩冲到玻璃前,吓了郭小真一条,而阿豪也木然得愣住,没有给予关心。因而最后让郭小真留下一个“希望是阿豪女朋友”的遗憾。
这两个离奇的错误成为阿豪的终极之罪,其实阿豪对小真的疏离并非罪本身,这个罪是阿豪对自己的理解。阿豪自比“耶稣”,认为自己是世上唯一的例外,是只有光照而没有阴影的人,他没有感觉到他对郭小真的依赖成为了他可能的阴影,依然认为自己是全然的光照者,犯下十诫第三诫,“不可妄称神的名“,这推动了他的自杀。阿豪错过了自己的救赎。虽然他已经几乎完美,但一个不完美之人,自认完美,确实是一件大错。
菜头也是一个沉沦故事,他是剧中第二个死去的角色。菜头起初当然对阿和很好,替他对霸凌阿和的黑轮出气,还承担罪责,但好事衍生坏事,锒铛入狱。出狱后,菜头有两次救赎的机会,一次是老陈给他送钱的时候,一次是阿和第一次帮他枪击立委办公室的时候,如果菜头可以在这两次的任何一次放阿和一马,都不会有最后被老陈杀死的结局。他的沉沦故事,是比较明显的。
因此阿豪和菜头的沉沦,虽然剧中塑造两个人有天壤之别,一个像天使,一个像魔鬼,但其是是同一个结构,是对同辈人的错误对待。这是导演的高明之处。
阿豪自杀后,他人转变和救赎的契机开始了,其他主人公,都是先坏事,后好事的对称。
阿豪死去,小玉的孩子出生,阿和与小玉结婚。阿和的救赎之路开始,而阿和的救赎之路,也是众人救赎之路的开端。
众人的救赎,都对应着“阳光普照”的结构,坏事,然后做好事。
先说陈妈妈,她是剧中一个线索性的人物,她的错误都很隐微。首先是她在家庭中的缺位,阿和小时候的顽劣,她无法管教,阿豪被父亲的期待压垮,她无法分担(阿豪帮助他带小玉产检,其实在他们的关系中,阿豪是施予的角色)。对家中两个孩子的“无法施予”,造成了两个孩子的悲剧,这当然是坏事。但这件坏事,带来她对“小玉”的无私施予。而她很快又做了一件大好事,她租下铺面,让小玉不必在酒店工作。但紧接着,菜头在街上遇到她,攀谈后友善的想摸摸阿和的孩子,而陈妈妈却本能地挡住小孩,对菜头并不信任。这其实在剧情叙事上,直接导致菜头改变让阿和拿钱的主意,而转而让阿和枪击立委办公室,又引出老陈送钱未果,等一系列的变故。
再说老陈,他的身上呈现出几乎对称的好坏,只有一个儿子的偏心,让他真的最终只有一个儿子。而最初对阿豪那种明显的爱,用驾校的本子给予激励和压力,可以说他就是逼迫阿豪自杀的最直接的人。这样的坏事,让他之后展示出对阿和近乎最无私的,隐秘的爱。完成了自己的救赎。
因此电影展现出一种极端的善恶辩证。做了坏事,命运便会逼迫你做好事,如果在这个时候不做(菜头不放过阿和,阿豪不接受郭小真),就会死。而陈伯,陈妈妈和阿和,则接受自己的独子阿和(陈伯-阿和),或接受小玉作为自己的孩子(陈妈-小玉),阿和则接受自己的独子(阿和-孩子),是的,他们所有人的救赎,都是从接受一个孩子开始的。
相反,做了好事,命运便会迫使你做坏事,像是菜头帮助阿和承担,但仗着自己对阿和恩情的坏事,和阿豪对所有人的善意,但仗着自己善意的自大,都带了他们的死亡。
这个家庭故事如此的真实,让我既警觉我善意的自大,也让我忧虑必然坏事的到来。我会不会错过我救赎的时刻呢?或者,善恶的辩证,在人的身上是否如电影呈现的这样对称和公平呢?
不过,阿豪和菜头的错误都针对同辈亲朋,而陈伯伯,陈妈妈和阿和的最终救赎,都是针对下一代。这也许是导演在阳光普照的对称和残忍中,呈现的温情吧。
而最初的那个问题,我仍然没有答案。
当一部电影刨除掉心机和算计,真诚的表达哪怕笨拙都是极度动人的。我最喜欢的一点在于《阳光普照》不是什么教人走出阴影,必须和解的正能量电影,它恰恰是在直面阴暗,崎岖破碎的人生,从第一个镜头开始就有不可消除的悲伤洋溢其中,一直到最后阿和带母亲骑车的尾声,传奇总是在经历重重磨难艰难险阻后活下来,改变什么。但《阳光普照》不是,生活里就是有人生,有人死,有挽回不了的遗憾,有无法改变的命运,然后我们承载些什么,继续活着。在焦虑,愤怒和恐惧重重压在我们心头的时候,等待的时间里,可以看看《阳光普照》。救赎哪怕在电影里都不是百分之百的事情,但我们比较容易知道怎么去面对歧路纵横的人生。
除了结尾的剧照,这一家人从未同框过。
疫情蔓延之际,看到如此高水准的电影,心绪复杂。看完电影,已经时值午夜,万籁俱寂。微信里关于疫情的文章,仍然汹涌,安居家中,内心却丝毫不平静。无意对这样的电影,做过多点评,只是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大佛普拉斯》《血观音》到这部《阳光普照》,这些直面台湾中低层民众生存状态、揭露台湾家庭关系困境与社会矛盾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都不只能够在院线公映,而且似乎都获得了台湾政府文化部门的拍摄资助。
两个震撼我的地方,一个是合唱《花心》时意外的感动,一个是父亲自白时带出父爱的主题。我们华人群体中深植基因的伤痕式亲子关系,始终还是没学会让双方都轻松自在爱人爱己的方式。“不说一句的爱有多好,想我怎去相信这一套,多痛惜我却不便让我知道。”
去年就算能去金马,最佳影片也该是这个了。巫建和长得不帅,但是眼睛有邱泽味诶。
电视剧观感极强。想讲的事情太多,导致时长过久,电影前后略显割裂。不过导演着眼小人物的视角从没改变,电影最后的落脚点还是好的;太阳照常升起,被阳光普照的我们,最终还是要踽踽前行,面对生活。
很喜欢台湾这种不慌不乱和淡定从容。尽管这个家庭有如此多的不幸,但几个人都没有慌乱。
其实我看完挺难受的 整个片子最喜欢的就是摄影了 特别厉害。预测会拿金马大奖
司马光救的是躲藏在阴影里的他自己。
三次噙泪:弟弟接到出狱通知,四周响起歌声送他回到阳光下的时候;哥哥想要有个阴影可以躲一躲,在父亲的梦中说要走另一边的时候;父亲站在阳光普照下的草地,跟妻子说起接纳并承认了“一个儿子”的时候。电影暴戾开头,温柔收首,看完一遭,仿佛我们人生的破碎也经受了缝缝补补好了一点。
有人得不到阳光照耀,有人找不到阴影躲藏,新年就这样开始了
菜头之所以不划伤宾利,可能主要是因为车子是剧组租来的。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無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與黑暗的時間都各佔一半。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得所有動物都受不了,它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好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金馬56#獲獎前後台北院線二刷都爆哭。裡邊的人物和關係很代表台灣ASun,都有被舍弃后的委屈,做错事后的改过,宽容谅解乃至再次交恶,承担责任为别人付出,离开谁也要很顽强,正好也与本届奖项完美契合。他把所有的好都給別人,忘了留一點給自己。我們都曾受過傷才能成為彼此的太陽。
有些牵绊开始于单车的后座,有些恩义结束于巷口的拐角,有些未来融化在炖菜的热汤,有些过去藏匿进荫蔽的水缸。本子里写的不是秘密,信封里装的不是帮忙,伸出手掌承接的是亏欠,并拢五指感受的是罪孽。阿豪搬起石头让自己解脱,父亲搬起石头让儿子自由,太阳给予每个纬度光照,却没有给予每个人阴影。
阿和得到的阳光太匮乏,从不知道温暖的滋味。他在黑暗中生活,也被黑暗所吞噬。阿豪接受的阳光太浓郁,刺眼的阳光让他想要躲进阴影。于是他走进了阴影,再也没有出来。父亲终于明白,“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就是个笑话。生活总是惊喜与噩耗相伴,幸福与意外并存,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发展。正如计划之外的孩子没有征得同意就来到这个世界,最疼爱的孩子却偷偷溜走。重要的不是已经发生的事,而是你如何面对。你可以将他扼杀在摇篮,也可以赋予他生命。你可以祈祷他关到老,关到死,也可以放下无法改变的过去,创造更好的未来。最终父亲选择了后者,以下半生为赌注,以生命为筹码,用一场豪赌换取儿孙平安,弥补迟到多年的父爱。点点滴滴的亲情化作屡屡阳光,喷洒在儿子身上。以前他只承认一个儿子,现在他真的只有一个儿子。
菜头最后一支烟,没有在车里点。
生命必须要有裂缝,阳光才能照射进来。谢谢台湾电影这几年持续挖掘华人家庭的恶之面,是这些软弱、凶狠、无奈、绝情,为爱赋予了真实的温度。日不落终将毁灭,阴晴圆缺才是生命常态。
年度十佳备选。沉浸在故事里,人物被隐藏的每一种情绪都找得到来处,也能在自身找到依存,是为数不多的新的观影体验,不知是自己成长了,还是影片给了这样的思考。故事里的菜头和阿文都是全新的,没别描写过的人物,是在千万人海里找到的新的灵魂。菜头为了阿和,切掉了黑轮的手,却被阿和将所有的矛头指向自己,最后死了也只是得到阿和的一句「他一直在找我麻烦」。阿文是阿和的父亲,他从来不喜欢阿和,也从来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阿和入狱,他希望儿子在狱中待到死。大儿子死后,竟然为了阿和杀了人。人生就是不断地「把握时间,掌握方向」,难过的事情总会过去,也会被遗忘,反正人生就是风风雨雨。我一直觉得人生就像是一条路,只要握紧手中的方向盘,红灯该停就停,绿灯的时候慢慢起步,稳稳地开,人生的路就会平平安安。
阿豪讲的不是司马光的故事,而是他自己,真实的他其实一直躲在阴影里等待别人发现,可他终究被自己的阴影吞没了。前半部分极好,可后半段就变得冗长拖沓。阿和要出狱,狱友齐声唱《花心》莫名泪点。
菜头真是神级的反派,有他的镜头我全程心悬在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