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击

犯罪片法国1959

主演:让-皮埃尔·利奥德,让-克劳德·布里亚利,让娜·莫罗

导演:弗朗索瓦·特吕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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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11-19 00:51

详细剧情

13岁的安托万是个私生子,他与母亲和继父同住在巴黎。安托万得不到任何温暖。安托万有个好朋友叫勒内,他们同在一所学校读书。安托万功课一直不好,又和老师合不来,有时老师就不准安托万在课间和同学们一起出去休息。他和勒内都很讨厌那个刻板严厉的学校,于是一起逃学……

 长篇影评

 1 ) 浅谈《四百击》的几个段落

第二遍看《四百击》,我更注重于观察形式。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特吕弗对镜头的使用和剪辑上。结果,在剪辑上,我没有发现值得探讨的东西。特吕弗喜欢使用淡入淡出和划变,片中的几次剪辑基本上是连接性和古典式的。与戈达尔疯狂的跳接相比,特吕弗显得比较中规中矩。

但话说回来,对于《四百击》所述的题材,在剪辑上也确实不必玩太多花活,镜头与段落才是真正该有所表现之处。在这一点上,特吕弗做得非常出色。下面,我就从几个镜头与段落说起,结合故事内容与人物,简单谈一谈我的看法。

第一个值得一书之处,是安托万在母亲的梳妆台前,玩弄母亲的化妆品。这个时候,观察构图,我们会发现画面中存在着三个安托万。一个是安托万的本体,一个是梳妆台镜子中的像,还有一个是衣橱镜子里的像。也就是说,安托万分化成了三个部分。我认为这种“由一化三”的呈现方式可能存在以下几种象征含义。首先,是安托万自我的分裂。梳妆台的镜子表现他的正面,意味着他对自己的直视;衣橱镜子则映射出他的侧面,安托万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就意味着这是个被忽视的侧面;而安托万的本体处在正面与侧面的包夹下,蕴含着自我认识下的迷茫与选择。其次,是隐含着安托万与父母的关系。梳妆台可代表母亲,即母亲眼中的安托万;衣橱距离较远,且仅为侧面,可代表继父眼中的安托万,象征一种认识上的局限和关系上的较为疏远;而安托万自己则夹在父母中间,以无意识的状态认识着自己。第三种解释则可由场景来划分。我发现电影的前半段一共只有三个场景:家、教室和街道。故事在三个场景的不断转换中慢慢发展。安托万的三个分身(儿子、学生和顽童)可以归入三个场景中,表明三个场景中安托万不同的身份与心理状态。不过第三种解释,我自己也略觉牵强,也许这只是数字上的巧合吧,特吕弗并没作如此打算。总之,镜子一向是最具表现力的道具,从这个镜头中,我们可以由安托万影像的分裂,得出他心理状态的不稳定,特吕弗借此为之后安托万的“叛逆”埋下伏笔。

第二处是安托万与勒内逃学后来到游乐园,进入了一个旋转机。安托万随着机器的旋转,借着离心力,慢慢贴上墙壁,在墙壁上变换姿势,显得非常快乐。在呈现这一段时,特吕弗让镜头在安托万和机器外的观看者间来回游移,表现出机器的旋转和安托万的感受。很明显,如此的交替所要体现的不单单是身理上的晕眩和物理上的离心力,更是展现了安托万精神上的状态。为什么他会显得很快乐?我认为,那正是离心力所带来的。离心力象征着挣脱束缚而获得自由,恰是这自由的快感激发了安托万的快乐。然而,换得自由的筹码则是晕眩,使自己陷于失控的状态。这似乎也隐含了安托万此后将为自由所付出的代价。看过《爱情狂奔》的朋友一定知道,安托万与萨宾接吻时,所闪回的回忆恰是他在旋转机里的时刻。这也印证了一点,在旋转机里的经历对安托万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体验,是他对“快乐”这一概念纯粹的界定。

第三处,是特吕弗对伸缩镜头的使用。在安托万被继父问及有没有动过杂志时,安托万予以否认。这时,镜头推近,我们看到了一张典型的撒谎孩子的脸,紧张而又故作镇静。接着,镜头又慢慢拉远,父亲没有再追问安托万。还有一处,是安托万谎称母亲死了,接着回到教室,父母来到学校,安托万被叫出去。这时,安托万知道谎言被揭穿,镜头再次推近,呈现出一张慌张甚至有些绝望的面孔。特吕弗为何要如此伸缩镜头呢?我想,是为了让我们注意安托万的心理变化和状态。伸缩镜头相比于特写和近景间的切换,好处就在于更自然、更连贯,不会显得突兀和夸张,更能引起观众的注意和心理上的共鸣。通过这两个镜头的处理,我们仿佛瞬间进入了安托万的心灵,体验到了他的情感。他的恐惧,他的惊慌,他的忐忑。这些情感在镜头一推一拉之间,尽显无遗,跃然于画面之上。

第四处,是安托万第一次离家出走,在街边偷牛奶的镜头。安托万先试着偷一盒牛奶,结果发现太重而无法搬动。他从画面的一侧跑到了另一侧的画面之外,但观众知道他并没有离开,答案就在于他的影子。我们看到,他在墙上的影子先于他出现在画面之中,影子慢慢向牛奶靠近,很快安托万的身体飞奔入画面,如一只偷袭的猎豹般攫走了一瓶牛奶。我认为这一段落,特吕弗不仅设计得巧妙,没有移动摄影机,用一副固定的画框讲述了一段运动中的情节。而且还蕴含了一定的象征含义。阴影象征着安托万偷窃的歹念,这一歹念先于安托万进入镜头,意味着歹念先于行为,从而主导行为。在歹念的引领下,安托万第一次进行了偷窃。这代表着是一个开始。

第五处,是第二次离家后,安托万和勒内来到一家木偶剧院,与比他们小的孩子们一起观看《小红帽》。特吕弗在这一段中呈现了很多张小孩的脸,他们兴奋又恐惧。而与此同时,安托万正与勒内商量着偷窃打字机的计划。这一段的象征含义显露无疑,孩童稚嫩的脸孔意味着童贞,而偷窃计划意味着罪恶,二者结合,即代表童贞的失去。而孩童的表情也应和着安托万内心对于偷窃的感受,恐惧而又兴奋。再看《小红帽》,为什么是《小红帽》呢?很简单,依然是象征着童贞的失去。

第六处,是特吕弗对主观镜头的两次运用。第一次是安托万被关入警局,他透过网格观察囚室外的警局,警察和囚犯各顾各的,谁也没有理睬他。第二个主观镜头是在教导所中,母亲来探访安托万。安托万在交谈之初心不在焉,这种注意力涣散的状态被主观镜头透露出来。安托万在母亲讲话时,视线停留在她的帽子上,又移回她的脸。为什么特吕弗要在这两个地方使用主观镜头呢?我试着做出以下解释。在警局里,安托万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被父母的抛弃。父亲把他扔在警局一走了之,母亲始终没来“相救”。他意识到这次不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父母的抛弃和体制的介入,使他感觉到了一种严肃的变化。他透过网格,发现根本没人理睬他。这一刻,他被真正地孤立和边缘化了。这里的主观镜头通过安托万的视角,扑捉到了环境的陌生与疏远感,从而呈现出安托万此时心理上的变化。而这种变化是整部影片中的一个节点,需要用一种既足够有力又非常细腻的方式来呈现,毫无疑问,主观镜头是最合适的选择。而主观镜头在教导所里的运用,我认为是为了展现安托万注意力的涣散,然后以此与交谈中接下去的内容作对比。当交谈深入,母亲告知安托万,他们不会接他出来。这个时候,安托万的注意力开始集中,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希望的破灭。换言之,孩童的无意识在成人的残忍的介入下不得不转变为一种有意识,哪怕是痛苦的意识。这里的主观镜头是对孩童无意识的典型表现,是对比的一部分,借以体现安托万在遗弃下的落寞,。乃至绝望。

第七处,是对安托万的采访。固定机位,近景,类似纪录片的拍摄手法,一段几近真实的采访。特吕弗为何选择这种形式,难道仅仅为了表现采访的内容吗?我想这只是一部分,特吕弗想要做的,是赋予安托万一次谈谈自己的机会。我们可以发现,安托万从不怎和父母沟通(他母亲也如是说),和老师间只存在敌对关系。唯独和朋友勒内,才有很多话题,但他的心里,仍旧积聚着很多没有倾吐的话。于是,他对着一个镜头中不存在的采访者,述说了对母亲的感受,心里的苦闷以及几件不为人知的事情。这种假借客观的主观方式,非常别致,通透而且自然。它提供了一种现存的渠道,让我们直面安托万,了解他的想法与感受。特吕弗乃至许多法国导演,都擅于运用这种“跳出来”的方法来毫无断裂地继续故事的讲述。这段采访,可谓此中典范。

最后一处,当然就是末尾的伟大定格。定格之前,摄影机随着安托万一路逃跑,经过一次淡入淡出后,摄影机暂时离开安托万,开始展示大海。横摇之后,又回到安托万身上,他一路小跑,来到海边。这时,摄影机停止运动,他在海浪中踏了几步后,向摄影机走来,回望,眼睛注视着摄影机,定格!镜头拉近,安托万的脸。整个结尾可谓一气呵成,当中虽有一次淡入淡出和一次剪辑,却毫不影响其连贯性。最后的定格与推近使影片在气韵上得到了升华,它提醒了我们:“请看看这个孩子。”,于是,我们看了,继而自问,我们看到了什么?一张在大海的衬托下面无表情的脸。顿时,结合之前的故事,一种不可言传的情感弥漫整个画面。忧伤?迷惘?悲伤?希望?不可捉摸,却又显而易见。特吕弗用最返璞归真的方式结束了整部影片,那就是回到瞬间!

归结起来,特吕弗对镜头的使用和选择都独具匠心,合适恰当,简洁又不失巧妙,寥寥几笔就把情节、心理与象征一并表明,清晰准确,举重若轻,挥洒自如。

对于《四百击》的内容,我这里谈得不多,因为要谈的话恐怕就得写另一篇文章了。总而言之,我对这部电影所谓形式上的研究是非常散乱而无章法的,只是纯粹地撷取几处略作分析。在我看来,要真正研究一部电影,非得拉片不可。而且,即使拉片也很难面面俱到。一部电影,随便挑一个方面,都足够写上两三篇论文。越好的电影越是如此,所以,如果时间与精力允许的话,加之进一步积累专业知识,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真真正正,安下心来,从头到尾分析一部电影。不过,就现在来看,这太难了。多方面所限,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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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四百下》电影剧本

《四百下》电影剧本

文/弗朗索瓦·特吕弗
译/曹洸、南虞

一天,男子中学的一个教室里正在上古代历史课。
初看起来,学生们正在埋头学习:有的不断地在咬钢笔;有的认真得不觉伸出了舌头。就在这时,一张课桌的台板被微微揿起。一个男孩从台板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身穿游泳衣的二流电影明星。他把照片传给了前座同学,于是这张明星照片在教室里开始了它的旅游历程。
男教师一声不响地监视着孩子们那不守纪的行为。
(画外音):“‘我们告别童年时代,却失去了“极乐生活”’,这是老人们所虚构出来的。要是对亳无乐趣的学生时代的回忆,使我们如坐针毡的话,那末他们所说的‘极乐生活’,怎么能使我们这些十八岁的小伙子信得了呢?……多少次我们受责备,说我们象魔鬼缠身,在座位上坐不住呀!”
这个学生时代,安托万·里昂纳记得很清楚,这个时代对他来说呀,是完全不公道的……”
照片传到了安托万手中,他在照片上画小胡子。
教师:里昂纳!你手里拿着什么?……交上来!
孩子很不乐意地站起来,把照片交给了老师。
教师:好得很,没说的了!(继续细看相片)站到角落里去!(把照片塞进口袋)您懂吗,里昂纳,这足够可以剝夺你上光荣榜的权利。
他看了一下手表,向全班说:“还有一分钟!”
全班:啊!
教师:安静!
(画外音):“面对着自己那张测验小卷子,我感到苦恼。我恨世界古代史,不过对其它时代的历史我还是有好感的。”
勒南向安托万打了个表示亳无办法的手势。
(画外音):“对这个很难得到教学效果的课程,老师也是不喜欢上的。他除了教法语以外,还迫不得已教上了这门世界古代史。对此,他大为不满,于是拿我们来出气,要我们在一张张小卷子上完成没完没了的书面作业。由此,他得了个外号‘小卷子’。”
教师:(看了看手表)再过三十秒收小卷子。
全班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教师:安静!
他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偶尔向安托万投以警惕的眼光。
(画外音):(低声地)“‘在这所学校里你被赶出校门,决不会把你看成是英雄。’安托万每天都听得到校歌中这一句重唱词。”
教师:各排组长,准备收!
学生们的话音:老师!——呀,老师!——不,老师!
教师:我数到十,全都交上来!一……二……三……四……五……六……
勒南突然灵感一来,迅速地写了起来。
教师:七……八……九……十!收!
各排组长匆匆忙忙地收作业。
(画外音):“别尔特朗·姆丽斯是个有名气的用功学生,他象一只饿狼扑向羊羔似地向我猛扑过来。”
勒南:先收别人的!
姆丽斯:不,交吧!
勒南:等一等!……
教师:那儿怎么啦?
姆丽斯:他不想交作业,老师!
教师:对任何人都毫不宽纵!
姆丽斯:喂,交吧!
他从勒南手中夺过小卷子,卷子上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墨水迹。
勒南:(故意含糊地骂)畜生!马屁精!
勒南和安托万相互用面部表情和手势交换着意见,很明显,他们对弄到“品德完全堕落”地步的姆丽斯毫不在乎。
教师:都交了吗?
各排组长:是,老师,都交了!
教师:好吧,可以休息了。
学生们拥向门外,安托万也想跟着往外走。
教师:不,对不起,同学!……我不知道你们学校是怎样规定的,而我认为课间休息是一种奖励。谁作业没完成,谁就别想休息。
教师走出教室,随身锁上门,安托万气坏了,又走回角落。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铅笔头,在墙上写了起来,偶尔停下来,考虑用词。
“用卷子对我进行不公平处罚,
虽然它不说一句话……”
废话少说……——安托万轻声说。他检査了诗歌的韵律后继续写:
可怜的安托万在这里受苦呀,
现在他要无情地发誓:
以牙还牙,以眼……
他勾去了“以牙还牙”,把最后一句改作: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走到窗前,向外看望着校园。

校园。放散出来的学生们自由自在地玩着,交谈着,笑着,争论着。
一枚五十法朗面值的硬币边朝下插在靠近墙壁的地上,谁把它击倒,就归谁所有……
喂,五十枚硬币就明天给我吧。——一个做游戏的孩子说。
你倒该给我七十枚硬币,不是吗?——另一个孩子回答说。
有个孩子把鸭舌帽拉下,遮上眼睛,刺耳地尖声叫道:“救救我,同学们,我眼睛瞎了。”
听见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讲故事声以及笑闹声。
——……听我说,老兄,我已经跟你说过,我姑妈在家时你最好就别上我家来。要不,她又要骂我了。
——那么,她在家时,你就在窗台上挂出一面旗子。
一段很有趣的对话:
——……那是奥列夫在对玛里马斯讲话:“我可不想在家里养一个私生子……”(笑声)
——……你把他扔了吧,我随时会给你生的。
——在你没给我生以前,我该怎么办呢,咬牙切齿吗?
两位教师在校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讨论着罢课的可能性。
——只要这次罢课跟政治无关,我就同意参加。
——得啦,亲爱的,不带政治色彩的罢课是不大有的。
——怎么……不大有?在安德烈·马利时期,不就……
——是呀,可那时您也没参加呀……
——因为罢工给他们破坏了……
在校园的一角,孩子们在比赛吐唾沫。
——现在你来!
轮到的孩子吐了一口。
——嘿,没本事!
响起一阵取笑声。
我可没生肺病!没什么可吐的!——被奚落的那个孩子反唇相讥。
一位教师走了过来。他看见学生们在做这种游戏,于是蔑视地说:“嘿,你们想出这一玩意儿,没说的了。”
教师离去,他的脸上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
一群孩子正兴致勃勃地听别人讲故事。
那儿站着两个同学。其中一个正津津有味地对另一个讲道:“那时有几个人从马尔泽尔大街走来,其中一个家伙离开自己的伙伴走过来对我说:‘好好地数一数自己的牙齿吧。你得立刻老老实实地把自已的牙齿从沟里给捞出来。’于是,老兄,我就揍起他来……一下子……再一下子!……那家伙狼狈地逃回自己的伙伴那儿去了。这一来,你瞧,他们都给吓跑了。他们拐入纳瓦莱恩大街,各自都逃跑了!……皮加尔大街的这些家伙都是痞种。”
另一群孩子在听别人讲话。
——父亲答应,要是我考第一名的话给我一架自动记录器。我就对他说:“要是我有一个自动记录器的话,早就考第一名啦!”
一个学生学着印第安人的样子,微微地俯下身子,偷偷地走近自己的一位同学。就在这时,给一位老师抓住了,这位老师挺着身子,隆起了胸膛,倒背着双手。他要孩子挺起腰来,把两手搭在背后走路,孩子模仿着老师的样子,走开了。
哨子声传来。课间休息结束了。学生们在排队。

孩子们走进教室。勒南走在头里,他首先看到了安托万写在墙上的诗并读了起来。
——哎呀,一个学生写出这首诗,真不错!
安托万:(着急地)给我一块橡皮,我把它擦了。
勒南:你把这些涂了吧,最好还是用刀子把它们刮掉。
勒南迅速翻动一张张课桌寻找刀子。
一个学生向勒南奔来:“哎呀,你呀!……在我桌子里翻什么?”
勒南:找一把刀子。
这时其他孩子都围住了安托万。安托万心里十分着急,他小声地请求同学们:“唉,滚开!要不我又要挨罚了。”
姆丽斯:(不让步地学着说)真不错!对吗,同学们。
安托万:住嘴!
墙上一首诗的旁边围着一群人,发出一片笑声。
勒南终于给安托万拿来了一把铅笔刀。可是已经来不及交给安托万了。教师走进教室,跑到安托万旁边站住。他的脸上流露出猜疑的神情。姆丽斯窃笑着,随其他同学一起走开了。安托万想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墙上的诗句,但一切都是徒劳。教师推开了安托万,默默地读起诗句,然后转过身子面向全班,大声地,带着讽刺的口吻凶狠地说:“好,写得好!我们班又有了个尤费纳尔,他是位刮刮叫的中学高材生呀!他能很熟练地使用谐韵的凌辱语言,然而就是不能把亚历山大诗跟十韵脚诗区别出来。(抑低嗓音)我要给你看几份‘卷子’……给你看看!做错的地方,比黑利斯特养活难民的面包还多呢!(又提高嗓门)首先,您把句子变成最近将来时间……——抑低嗓音命令安托万,——坐到位子上去,把叙述式、假定式,条件式的各个时态都写下来。……”
安托万赶忙打开练习本,做作业。
教师:其余的同学,请你们拿出诗歌练习本……(再迫使安托万写下)“我毁坏了教室的墙壁……教室的墙壁都给我弄得不成样子了……我歪曲了法国的……法国的写诗方法……”写诗方法是一个词汇……(向全班)既然我们已经开始研究写诗,那末我们就继续上这方面的课吧。《兔子》……
学生:老师,要写上日期吗?
教师:日期我们一向要求写的,没什么可问的。第二……里昂纳,我告诉你……你马上到看门人那儿去,把工具拿来,擦掉这些荒谬的句子!
他指着安托万写的诗句。
安托万:要拿些什么工具来,老师?
教师:抹布,肥皂,随便什么都行。要不,我的朋友,你就用舌头把所有的字都舔个干净!
里昂纳没精打采地走出教室。老师走到黑板跟前,拿起粉笔,先写上诗歌的标题,然后写头几句诗。他一边写,一边大声地读着。
教师:《兔子》,“灌木林里红花盛开,绿色的麦田里露出了我那黑色的耳尖,我啃着麦杆,跑呀,跳呀,玩得真痛快。累了,我睡在自己的洞穴内。一个名叫马尔加的小孩把我逮。我真想挣脱开……”
这时,学生们。一个名叫希莫纳的学生拿出了一本新练习本。他费力地把封面上的“诗歌练习本”几个字擦去。就在第一页上他弄上了一滴墨点。他毫不犹豫地撕下了这一页。他重新开始写了起来,写错了,又一页从练习本上撕了下来。他就这样撕呀写的。周围响起了同学们轻微的嘲笑声。希莫纳环顾周围……随后他吃惊地对着自己那本变得很“瘦”的练习本看来看去。教师已经注意到了希莫纳并凝视了他一会儿。教师打断了希莫纳的沉思。
教师:(带着讽刺的口吻)怎么啦,希莫纳,小卷子原来不光为我一个人所爱好?
希莫纳:我没错,老师!是这么一回事……
教师:(讽刺地)当然啰,象往日那样,你是不会有错的,你又不知道的啰……
老师又转过身子,背对学生,继续在黑板上写。安托万双手拿着抹布和肥皂进来,他轻手轻脚地尽量不让别人发现。他动手清洗墙壁。
教室里又响起轻微的说话声。
教师:又怎么啦?
勒南:老师,老师,“还”这个词的词尾难道不要写上“e”吗?
教师:(转回身)你怎么,在讥笑我,勒南?
勒南:您说什么来着,老师,第三行这个词的词尾你没写上“e”。
教师:(声音变温和了)是的……真是这样……你说得对。但这不是我漏写的,是诗人扎恩·利兹佩恩把这个不发音的“e”给省略了。他就是有权这样做。在这一诗行的中间,如果你要让这个词由两个音节组成,那么你可以这样写。(继续写)这一手法称之为诗中的不合规律。
勒南:(口是心非地)很感谢您,老师!
他象在搞阴谋似地向正在仔细清洗墙壁的安托万使着眼色。
教师:“……我想逃脱,但不能,我是那样的无力虚弱,那样的惊恐害怕。她把我抱在手中:我当了俘虏……”
教室里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好象恋人在喃喃细语。一些孩子,模仿着富有表情的演员,把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装出拥抱的样子。
教师:“……当然,我那可爱的女主人非常喜欢我”。
学生:老师,“当然”这个词词尾少了个“s”。
勒南:(讥笑着)这也是诗中的不合规律吧?是吗,老师?
教师:(仍然背对全班站着)完全正确。
勒南打了个嘲笑的手势。
教师:“……她是那么善良,那么慈祥。她把我抱在自己的小膝上,轻轻地抚摸端详……”
教室里,学生们不爱听教师朗读这样的诗。他们那喃喃的谈话声越来越响。
教师:“……她吻了吻我……”
两次响起十分清晰的哨声。
教师怒气冲冲地转过身:
哪个傻瓜在吹口哨?
得到的回答是死一般的静寂。
教师:我可要警告你们,如果你们不认识错误,可别怪我不讲道理。谁都会吃苦头的!……是这样吗,希莫纳?
希莫纳:老师,我问您发誓,我……
教师:住嘴,别再错上加错啦!
安托万擦完了。尽管他费了好大功夫,但结果却令人失望。他非常不安地看着墙壁,不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教师:嘿,还是个胆小鬼呢!……无赖汉,胆小鬼!……我的天啊!这是什么班级,什么班级呀!我一生中遇到过一些蠢货,不过那班蠢货至少还是谦虚的,有礼貌的。……他们只顾坐着,一声不吭!
老师向安托万走去。
教师:喂,你为什么还在这儿站着?
安托万:可是,老师……
教师:(看了看墙)咳,这算“擦”吗?你不过是多涂了几笔,我的傻瓜!……你呀,更糟的是你父母还得付刷墙费呢。回到座位上去,把诗抄下来……啊,上帝,可怜的弗拉恩泽亚,再过十年左右你会怎样呢!
安托万坐下,并与勒南彼此对看了一眼。
(画外音):“那天放学前,课堂气氛十分紧张。”
放学了。学生们各自回家。安托万是跟勒南一起走的。他们继续交谈着。
勒南:那还用说……都是从家长那儿偷的。
安托万:这并不一定那么容易!
勒南:我敢打赌,连姆丽斯也偷过。
两人向姆丽斯走去,姆丽斯戴着一副潜水眼镜。他看到两人向他走来,心中忐忑不安。
勒南:别怕,姆丽斯,我们只不过是想问你打听一件事。
听了这句话,姆丽斯心里不免感到满意。
勒南:这种高级眼镜你是在哪儿买的?
姆丽斯:是在市政管理局附近的一家商店里买的。
勒南:那么钱是从父亲那儿偷来的,还是从母亲那儿偷来的?
姆丽斯受了很大委屈,他耸了耸肩,走开了。
勒南:嘿,你呀,两面派!……也许你会说,你从来没摸过家长的口袋,是吗?
安托万:就是因为你这个卑郾的家伙,我今天才受了处罚!
勒南:(叫喊)坏蛋!
安托万:马屁精!
两个孩子骂着姆丽斯,脸上同时显露出卑视的神情。
安托万:姆丽斯卑鄙!
勒南:(很响)姆丽斯你快要死啦!
姆丽斯吓得溜走了。

一天的课堂生活结束了。勒南和安托万沿着马尔泽尔大街往前走。
安托万:看起来,今天的作业我是对付不了了。
勒南:没关系……我帮你做。动词假定式我可能精通着呢。
安托万:行啦,我知道!这是你的看家本领!……可这个“小卷子”还是很卑鄙的。
勒南:为了这个还要给他钱呢。
安托万:是的,不过第一次我可没错。
勒南:你做了替罪羊了。
安托万:这不公平。
两个孩子向里昂纳住的那幢房子走去。安托万提心吊胆地说:“楼梯上别作声,要不女看守会骂的。”

里昂纳家。
安托万和勒南走进前厅。
勒南:你们这儿可不太宽敞。
安托万:我们一直打算搬家……只是……这是老是说了又说的一套老话。就是那件事麻烦,我的息肉要动手术。
勒南:我可也没割过息肉呢。
安托万:让我看一下,张开嘴。
勒南:蠢货,息肉是看不见的。你把息肉跟扁桃体看作一回事了。
安托万感到在这一方面自己一窍不通,于是就转了个话题。
——让我们坐在桌子边安排一下座位坐下吧。

里昂纳家里的餐厅。
孩子们走进餐厅第一眼看到的是放在桌子上的钱和一张字条。
勒南:这真的是钱呢。
安托万:别高兴,这是买东西的钱。
读完字条,他没有指望地一挥手,厌倦地说:“你看,这不就要把你累死。”

克洛泽尔大街上的一家食品杂货小铺。
安托万心急火燎地在各个口袋里乱翻。勒南看着旁边,竭力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安托万:见鬼,字条我遗失了!
勒南:你会挨骂吗?
安托万:我倒该买些什么呢?……我认不出货呀。
勒南:绿色的莴苣你认得出吗?沙丁鱼呢?
安托万:认得出!

晚上。里昂纳家里的厨房。孩子们刚买了东西回来。勒南在帮安托万把买来的东西从袋里取出来。除了面包和莴苣,他们还买了许多罐头食品。
勒南:(冷冷一笑)嘿,这些东西现在够她吃到死了。
安托万十分惊讶地看着这些罐头。他说:——没想到,我们买了那么多!
勒南:别担心,女人家喜欢藏着点。
安托万:看来,我得找一个地方把它们藏起来。要不,她会骂我的!
勒南:大概你母亲是很严厉的吧?!
他把一只只罐头从袋里拿出来,并把它们递给安托万。安托万催促朋友:“快点!……再过半小时她要回来了,最好还是你别呆在这里。”

里昂纳家的餐厅。坐在桌子边的是安托万。他正急匆匆地做着老师布置给他的作业,把所给的动词按所有时态进行变位。勒南就在他旁边。
安托万:(骂了一句)“小卷子”现在一定高兴着呢!
勒南:是呀!……他正在批改我们的作业。
安托万:我参军临出发前肯定要打他个嘴巴子。
勒南:你会犯罪,被送往军事感化营的。
安托万:这会怎么样呢?……我肯定会当一名伞兵的!
勒南十分满意地照着镜子,不同意道:“你身材太小了。”
安托万:我毁坏……这过去时态的条件式怎么变?
勒南:如果我毁坏了。
安托万:如果我毁坏了教室里的墙壁……
勒南站在镜子前,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勒南:喂,我的头好象比你的大?
安托万:(不太感兴趣)大不了多少。
勒南:头的大小对脑重量来说很重要,这一点我在一本书中读到过。所有伟大人物的脑比普通人的都大。
安托万:(颇感兴趣)要是他们已经死了,那末怎么来确定这一点呢?
勒南:可以根据他们的肖像、颅骨来计算出他们的脑容量……拿破仑和伽里略他们的脑是最大的了。
安托万:我的脑要比你的大。
勒南:而女人家的脑向来就比较小。
传来开门声,接着又是锁门声。
安托万:真见鬼!妈妈回来了。快躲一躲。
他急忙把补充作业藏进皮包内。里昂纳太太走进来,不知什么使她很生气。她以鄙视的眼光朝勒南看了一眼。
安托万:晚……安……妈……
儿子在向母亲问好时,把每个字的最后一个音节都给吞没了。
里昂纳太太:晚安。
她到厨房去。安托万急忙请走了自己的朋友。
勒南:(低声地)敬礼!
安托万:敬礼!
响起了里昂纳太太生气的声音:面粉呢?
安托万:什么面粉,妈妈?
里昂纳太太:(生气地)怎么啦?……我叫你买的你没买呀?
安托万很不乐意地走进厨房。

厨房,里昂纳太太在一件件地查看买来的东西。
——我留给你的字条呢?
安托万:我给丟了。
里昂纳太太:真聪明,没说的啦!(继续査看买来的东西)莴苣,我可不需要莴苣呀!
安托万:那是勒南要我买的……
里昂纳太太:这家伙看去令人怀疑。
安托万:这是勒南,你认得他是吗?
里昂纳太太:管他是不是勒南,不过他的面容看上去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以后买东西你一个人去。
安托万:他在帮助我做功课。
里昂纳太太:你成绩那么差,看起来没什么奇怪的了……我就等着用面粉煎鱼,快去买来。
安托万:好的,妈妈。

里昂纳太太走进自己的房间,脱下大衣,在镜子前久久地细看自己的脸,并按摩着眼睛下面的皮肤。

安托万向克洛泽尔大街上的一家面包店奔去。面包店已经打烊了。

里昂纳太太在厨房里的泄水盆上面洗鱼。安托万走进来。他显出一副抱歉的样子。
里昂纳太太:面粉呢?
安托万:面包店打烊了。
里昂纳太太:去,到看门的那儿借点来。
安托万不高兴地站在那儿不动。
里昂纳太太:又怎么啦?
安托万:看门人那儿气味不好闻。
里昂纳太太:你想过吗,我就乐意洗鱼?要会做你根本不乐意做的事情,我的孩子。特别在你犯了错误的时候。
孩子一声不响地走了出去。里昂纳太太厌恶地从鱼肚里拉出内脏。

楼梯上安托万遇上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双手捧着一包东西。他吻了吻孩子的头。
里昂纳:怎么啦,儿子?
安托万:由于面粉,我刚挨了骂。
里昂纳:我希望你今天尽量不让你母亲再发火!……因为你知道,应该爱护母亲。
安托万:反正我已经搞到了该死的面粉。
里昂纳:行啦!没事,一切会好的。
安托万:(指着一包东西)那是什么?
里昂纳:汽车的防雾前灯。
安托万:星期日带我去吗?
里昂纳:你也很清楚,这些不是小孩去游玩的地方。你会感到无聊的。另外,这辆汽车只能乘坐四个人。

在打开家门之前,父亲把手指朝面粉里插了一下,然后把面粉涂在安托万的鼻子上。他走进前厅向妻子高声叫道:“你来看自己的儿子呀!他浑身都是面粉。”
里昂纳太太生气地从厨房走出来站在门坎上。
里昂纳太太:请你相信,我一点没兴致开玩笑。
里昂纳:原来这样!我倒想……
里昂纳太太不听丈夫说下去,而问儿子道:买这么多罐头做什么?
安托万:(难为情地)我不知道该买些什么……
里昂纳太太:哪来钱买这些罐头?
安托万:是赊买的。
里昂纳:我真羡慕你呀!在我们这儿的商店里你还能用上信贷!
里昂纳太太:要是你乐意的话,你去付这笔账吧。(对安托万)多下来的钱给我。
安托万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里昂纳太太把钱包拿了过去,并从里面把所有钱都取了出来。
安托万:可是……早饭钱我还得要。
里昂纳太太:这个问题,你可以请你父亲解决!
她回厨房去。
里昂纳:哎呀!……要来暴风雨啦!
安托万:(固执地)这个星期我还要一千法朗!
里昂纳:有怠思,一天你在学校里要吃几次早饭?
安托万没回答,只是耸了耸肩,他受了委屈。里昂纳看了一眼小伙子,很不乐意地掏出皮夹子数钱。
里昂纳:你开口要一千法朗,其实你希望拿到五百法朗。给,拿三百去!不过,早饭钱原则上应由你母亲付。
安托万:谢谢,爸爸。
里昂纳:我这样做,只不过是想晚上能安静些。
安托万又在桌边坐下,然后很快地看了一眼背朝他站着的父亲,并拿出那本作业尚未做好的练习本。
里昂纳太太从厨房里走出来,向柜子走去。她先打开一个抽屉,后来又打开另一只。
里昂纳太太:剪刀搁到哪儿去啦?
里昂纳:(低声哼唱)我的剪刀在哪里?
里昂纳太太:安托万,你拿过剪刀了吗?
安托万:没拿过,妈妈。
里昂纳太太:(转过身)你赖在这儿啦!要是你把桌子收拾好,放上餐具,我可要好好谢谢你哩。
她急步走出。安托万一边不满地说着怨话,一边收起练习本。
里昂纳:她没错。大家都有自己要按排的时间,自己所处的地位,自己……(模仿着演员扎恩·利萨尔)应该在规定时间里做自己的事情。
安托万没理父亲,急急忙忙地把餐具放在桌上。
里昂纳:(闻了闻空气)怎么啦?……你闻出了吗?
厨房里冲出一股焦毛味。
安托万:在煎鱼。
里昂纳:哎呀,怎么搞的!(调皮而秘密地对安托万说)去,问问你妈,她的抹布没烧着吧。
安托万:(不领会)为什么?
里昂纳:笑笑呗!
焦毛味更浓了。

晚上。晚饭吃好了。
里昂纳夫妇俩从桌边站起来,继续讨论着暑假问题。
里昂纳太太:我们把小家伙送到哪儿去好呢?
里昂纳:送他去夏令营吧。
孩子在收拾餐具。他听了父亲的话,发愣了,并且目不转睛地看着父母。
里昂纳:这种年龄的孩子,他们最高兴的是相互混在一起。
里昂纳太太:好吧,还有八个月……来得及再考虑考虑。
里昂纳:考虑孩子暑假的安排,从来不会感到为时过早。你知道吗,你的表哥打了个电话给我。他的妻子再想生一个孩子。
里昂纳太太:三年中生第四胎……象家兔在繁殖,依我看,这太不象样了。
安托万到厨房去抖桌布,一会儿他回来,看见父亲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大地图。安托万胆怯地问:“你要用桌子吗,爸爸?”
里昂纳:嗯,当然要用!我得制定星期天的行程。你功课还没做好吗?要是做数学作业的话,我能帮助你……不过要快点。
安托万:不,我要写复述。
里昂纳:好吧,去请妈妈教吧!
安托万:不急,明天不交的。
他在角落里坐了下来专心地看着画报。
里昂纳:今天妈妈的心情可不好呢……(叫喊)泽泽!
里昂纳太太进来。她斥责自己的丈夫:我不许你这么叫我。这太粗俗,又不时兴。
里昂纳:实在吓人。
里昂纳太太:可别惹我生气。
里昂纳:我倒想听你说说,星期天你喜欢上哪儿?是去瓦里斯,还是去瓦兹岸边?这次行程由我选择。
里昂纳太太:星期天我要休息。
里昂纳:哪儿休息?
里昂纳太太:在家呗。
里昂纳:真不错!要知道我是旅游的组织者!
里昂纳太太:我再也不能这样过日子了。每天早晨我要料理家务,而晚上……
里昂纳:而晚上嘛——要侍候丈夫。
里昂纳太太:去你的……
里昂纳:(模仿着打字机的击键声)嗒,嗒,嗒……随你便吧。
里昂纳太太:安托万,你等什么?还不去睡。(对丈夫高傲地说)你总是那么傻里傻气的!
里昂纳:什么时候你能学会听懂笑话……
安托万:晚安,爸爸……晚安妈妈……
离开前安托万吻了父母。母亲漫不经心地吻了吻他的两腮。

安托万在前室铺床。从饭厅里传来一阵难以听清的讲话声,突然清楚地听到不知何故而受了委屈的妈妈的话音:
——为这种事,你白费时间。
母亲的讲话声接近了,就象在旁边讲话似的。
——安托万,别忘了倒垃圾。睡觉的时候,把灯关了。
响起了锁的咔嚓声——母亲把门锁上了。
安托万在厨房里拎起一桶脏水,非常费力地走到门口……
早晨九点钟。安托万向克洛泽尔和马尔泽尔两条大街的转角处奔去。勒南在这儿遇上了安托万。
勒南:(不客气地)喂,老兄,别跑那么快。这对心脏没好处。
安托万:要不,会迟到的。边门也要关上的。只好去找校长。可我作业还没做好呢。
勒南:那就更用不着奔了。
安托万:为什么?
勒南:因为“小卷子”说过,他是不会让你进教室的。
安托万:你以为他会这样做吗?
勒南:肯定会。他可不会原谅你。
安托万:可今天我们还有库利克的课呢。
勒南:你喜欢英语吗?(注1)
安托万:(模仿拉马莱尔和哈尔齐(注2))哎呀,他的语音呀,叫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勒南:今天我的心情不好,不想去上课……你有(注3)钱吗?
安托万:有,用来(注4)吃饭的。
勒南:那么,看我的。我有办法。
他们把自己的书包藏在马戏院对面一幢房子门外台阶下面。孩子们御下了令人厌恶的负担,向林萌大道奔去。

里塞尔耶·德吕奥路口。
(画外音):“自远古以来,那些荒废了学业贪玩的巴黎中学生,起初都是在电影院那黑暗的大厅里虚度时间。林荫大道上有两家电影院,这两家电影院开门时间都是在上午十点。好在两家电影院面对面。上午九点钟,一群群学生已经在奔跑着、在大道两边象小鸟一样飞来飞去了。当然罗,开门较早的那家电影院来的学生就会多些。这儿空气中还留存着夜间的凉意和散发着滴滴涕的气味,令人感到清新,我们要讲的那个复杂而有趣的故事开始了。”
中午。
安托万和勒南走出电影院。他们俩停下来看了一阵子电影广告。安托万在一张广告上看到了一个有诱惑力的裸体女人就说:“你看,下星期上映。”
勒南用手指指着“16岁以下儿童不准入场”几行字,嘲笑着问:“这你看见了吗?”
安托万:(不满地)哪能看不见……唱老调……
(画外音):“我们还剩下安托万从父亲那儿要来的吃早点的钱。于是决定花一部分去买生活必需品……”
安托万和勒南从面包铺里走出来。他们俩亲如兄弟地共享着一只长面包和一长条巧克力。
(画外音):“……而剩下来的那些钱要花在生活的刀口上!”
安托万和勒南被电子台球游戏吸引住了……
(画外音):“离放学还早着,在巴黎可以消遣娱乐的地方可多呢!”
安托万和勒南来到了集市上。他们混入了各种身份的游手好闲的人群之中。
不一会儿他们朝着一个转桶走去。这个桶是用木板钉起来的。木桶的转速很快。那些胆子够大的人走到里面,紧靠在木桶的侧壁上,靠离心力,他会双脚离地,隐隐地支在侧壁上。
安托万跨桶底的一扇小门走了进去,而勒南却走上了从上面围绕着木桶的观众席。勒南自上看下去,他看着四肢伸开躺在木桶侧壁上的安托万。安托万活象个钉在十字架上的小圣徒。他的头发在飘摆着,每隔五秒钟闪过勒南的脸。
孩子们在集市上又闲逛了一阵子。他们看了一会儿吞火的把戏,于是就离开了集市。
在克里瑟广场上勒南扯着安托万的袖子。
——往左边看……就那儿……这不是你父母吗?……
勒南指着的一对情人在接吻。安托万脸部在变化。
里昂纳太太也看见了孩子。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使她惊恐万分。她对自己的情夫说:“天呀,这是安托万!他肯定看见我了。”
男人:他们哪个是安托万?
里昂纳太太:那个长得小一点的……黑头发的……我真不懂。他不是该在学校里吗?
男人:再好也没有了……既然他做错了,那他什么也不敢对你丈夫说的!
里昂纳太太:我还是回家的好。
男人:别傻了……你回去倒会令人怀疑。你不是已经预先说过要迟一点回家的吗?
孩子们走远了。他们一声不响地走了一段路。最后勒南打破沉默说:“你以为他们看见我们了吗?”
安托万:好象看见了……
勒南:那你晚上可要挨骂啦!
安托万:绝对不会!她怎么也不敢告诉父亲的。
勒南:不过这家伙……
安托万:我第一次看到他……
勒南:嘿,不要紧……,那么一切都平安无事,你得救了。
安托万:(心不在焉地)是的。
安托万沉思着,他内心感到十分忧郁。勒南心里正为朋友的不幸遭遇而担忧。他们俩默不作声地继续走着。
(画外音):“安托万一声不响……我们去拿了书包。我找不到一句话来安慰自己的朋友。
“安托万对我说,他打算把‘小卷子’惩罚他的作业完成了,明天就上学去。可是他没有家长写的请假条。我表示愿意把我那没用上的一张请假条给他用一下。”
勒南把假条送给朋友并指着说:
我只要把这儿裁掉,写上今天的日期。而你得抄写一份……拿着!
安托万:那末笔迹怎么办?
勒南:模仿你母亲的。
安托万:她的笔迹好怪,写的都是些老式字母。
勒南:别怕,对付得了!
安托万:敬礼!
勒南:敬礼!
贝尔特拉恩·姆丽斯在放学回家路上看见了背着书包的安托万,于是他很感兴趣地跟踪着安托万,想看一看里昂纳家住在哪里。

晚上。安托万正在专心致志地模仿着母亲的笔迹,抄写着勒南借给他的那张请假条。为了以防万一,他把一本本书和练习本摊在桌上。要是父亲或是母亲进来的话,他可以装出一副做功课的样子。
他写错了一次,把“安托万”写成了“勒南”。小伙子心里忐忑不安,老是写不好,手在发抖,字写得龙飞凤舞。安托万非常害怕。他一听到楼梯上传来轻微的声音和地板的吱吜声,就吓得停下了笔。最后他把自己所写的都焚烧了,正巧这时父亲回来了。
里昂纳:真不得了,现在还有焦毛味。
安托万:是下面传上来的。
里昂纳:那么关窗吧……摆桌准备开饭,就咱俩吃。
安托万:妈妈不回来吃吗?
里昂纳:哼……从泽尔贝尔塔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她要迟一点儿回家。上司要她下班后留下来写一份季度报告。我跟你一起做晚饭,我们俩一块儿吃。这么说,是和尚庙喏!
里昂纳脱了上衣,围起了围裙,到厨房去。安托万跟在后面。
里昂纳:妈妈说过,鸡蛋放在哪里?
安托万:我知道放在哪里。
他拿了鸡蛋,交给了父亲。
里昂纳先生一边跟安托万说话,一边把鸡蛋打入煎锅。父亲看到安托万要把盘子搬到餐厅去,于是就阻止说:不必都搬出去。我们在这儿吃,不是很好嘛!
安托万和父亲背靠着背站着,讲着话。
里昂纳:你今天用功了吗?
安托万:用功了。
里昂纳:学了些什么?
安托万:“兔子”。
里昂纳:什么兔子?
安托万:一首诗呗。
里昂纳:啊,不错!“兔子和乌龟”。
安托万:不,只有“兔子”……老师解释给我们听了。
里昂纳:问题你能回答吗?
安托万:老师没叫我回答。
里昂纳:应该主动请求老师让你回答。要有好胜心,我的朋友,要不你会赶不上的。生活中重要的是把主动权拿到自己手中。
安托万眼前又浮现出一幅在转桶里飞行的诱人的场面。
里昂纳:安托万,妈妈就快过生日了,这个你想到了吗?……我希望你送给她些什么礼物?……安托万,我的话你听吗?……
安托万还没从诱惑力很强的幻觉中完全清醒过来。他以心不在焉的眼神望着父亲,不自觉地答应着说:“是,爸爸。”
里昂纳: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近来她对你严了些,这是明摆着的事。她很暴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吧,她的事情太多了。工作了半天,还要忙家务……她一看到家里实在太挤,脾气就更坏了。知道吗,我们快搬家啦,我心中已经有底了。妈妈还在上班。女人呀,都一样,她们不会保护自己,因而总是受人支配……不过,她倒是喜欢你的……知道吗,她是爱你的……呀,该死!讨厌!
父亲打蛋不顺手,鸡蛋流了一手。
安托万笑得喘不过气来……

里昂纳家里的餐厅。
晚饭后,里昂纳先生象往常一样坐到桌旁。他摊开了自己的那些地图、工作手册、画规、罗盘仪……他笑着自言自语:哈哈,你们没我就是不行!……没一个人能把汽车开到克里斯特一泽一萨克莱去。
他在桌上找着什么。他站起来,向书架走去。他一本书一本书翻着。他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书,于是就问儿子道:安托万!
专心看着画报的孩子回答说:“是,爸爸,什么事?”
里昂纳:我那本《米施莱恩指南手册》你给放到哪儿去了?
安托万:我没碰过。
里昂纳:安托万,你可知道,说谎我是不会容许的。
安托万:这可是实话,爸爸!
里昂纳:我记得很清楚,昨天我是把这本手册放好了的。
安托万:(差一点哭出来)我发誓,我没拿过。
里昂纳:那我倒弄不明白。这屋子里的东西都长腿啦!
安托万:这不是我拿的。
里昂纳:行,行了……我会问妈妈的。
他看了看手表,他忍不住了,现出一副十分焦急生气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稍为温和地对安托万说:“你该睡了。”
里昂纳家的前室。安托万躺到床上睡觉。黑暗中他的两只眼睛张得大大的。
父亲在隔壁房间里正焦急不安。他一会儿开灯,一会儿关灯,从街上传来轿车声和开门声。
里昂纳来到前室。安托万装出睡着了的样子。里昂纳透过百叶窗窗缝向大街望去。轿车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听见大门的碰撞声。里昂纳退回自己的房间。传来一阵楼梯的脚步声。房门突然打开。在灯光呈现出的一个明亮的正方形中显示了里昂纳太太的倒影。她绕过安托万的床头,脱下鞋,把鞋拿在一只手中,打开卧室房门。
门下射出一道光。一阵暴躁的声音传到安托万的耳边。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里昂纳:(叫喊着)……上司,上司!
里昂纳太太:既然他提出要开车送我回家,我也就不能拒绝了。
里昂纳:尤其是夜班,要加倍付工资呢。
里昂纳太太:你这是什么意思?
里昂纳:我说,现在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里昂纳太太:月底你会满意的。
里昂纳:这种加班费是当场付的。
里昂纳太太:好吧,你听我说,够啦!别再说啦!
里昂纳:现在我懂了,为什么星期天太太需要休息……顺便问一句,你把我那本《米施莱恩指南手册》放到哪儿啦?
里昂纳太太:我怎么知道?去问孩子吧。
里昂纳:他说没碰过。
里昂纳太太:他无时无刻不在撒谎。
母亲讲这些话时,安托万皱起了鼻子。
里昂纳:他是从谁那儿学来的?
安托万笑了。
里昂纳太太:要是你好好教育教育他的话……
里昂纳:太岂有此理啦!我给他起了名字,我给他吃穿……
父亲的话使安托万感到惊叹,又十分不安。
里昂纳太太:你的责备我听够了,太过分了吧!要是你厌恶他的话,你就说吧。我们把他送到修道院或者是孤儿院去吧。我现在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吗?
第二天,安托万象往常一样,早晨九点钟走出家门,向学校走去。姆丽斯躲在一个角落等着安托万,一看见安托万离家上学去了,立即走进安托万住的那幢房子,并按响了里昂纳家的门铃。

里昂纳夫妇还在那儿争论不休。
里昂纳太太:……好极了。月底前你就上饭店吃饭去吧。
里昂纳:上饭店吃饭要穿一件干净衬衫……要是你没多时间洗整件衬衫的话,那末就洗洗衣领也好……说老实话,真是莫名其妙。你也很清楚,我干的这一行,人们总是看穿着来判断一个人的。
里昂纳太太:给我些钱,你的外貌自然会换个样子的。
里昂你:要知道,他们应该给我奖励金!
里昂纳太太:要是你不买这只防雾灯就好了……你呀,要了这只仃,就为了星期日好吹牛。
里昂纳:这只灯我是碰巧买的。
里昂纳太太:你自以为自己是生活在新的地球上。
里昂纳:请原谅,你就看一下不幸的交通事故的统计吧。
里昂纳太太:怎么,我没事干啦?……星期日你会打着自己的灯笼卖弄自己的。
前室响起铃声。
里昂纳太太:喂,够了,去开门吧。
里昂纳:要是收煤气帐的来?
里昂纳太太:他们会预先通知的,我们好作准备。

姆丽斯站在门口。他表现得比平时更为虚假。
姆丽斯:您好,先生。我是安托万的同班同学。请问,他今天好多了吗?
里昂纳:好多?这是什么意思?
姆丽斯:他昨天没来上课。
里昂纳:(转向妻子)你听说了吗?
他不由自主地把一只手插入口袋。姆丽斯注意地看着里昂纳,然而没得到所期望的奖励。里昂纳看了看姆丽斯,冷冷地说:谢谢,孩子!
他关上了小孩身旁的那扇门,问妻子道:“我觉得你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里昂纳太太:(忽然想起)可这件事为什么要我感到奇怪呢?……他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里昂纳:最好……我发誓,要是没有工作约会的话就好了……
里昂纳太太:那么怎么办好呢?
里昂纳:我就去找校长,把一切弄清楚。(看表)可你做点计么呢,我反正已经迟到了。
里昂纳太太对此十分不满,她得亲自到学校里去,于是打断丈夫的话:”你不必去……我一切都清楚。”

马尔泽尔大街。安托万和勒南两位朋友像往常一样又在这儿碰面了。
安托万把前一天从勒南那儿借来的假条还给了他:拿着!我没写成。
勒南:真是个笨蛋。
安托万:我心里慌透了。
勒南:(傲慢地)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嘛!(转为平常的口气)我该改一下日期。
他在一扇窗前止步,把假条放在窗台上,从假条上撕下一条,然后在假条下方写上个日期。
安托万: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自己的旷课。
勒南:(边说边写)要动个脑筋,编出个非常事件,那末大家就会很快相信你的。去年我母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我来到学校,当然除了她在摔下前喝醉了以外,我都说了,于是什么假条都不需要交了。
安托万:这样的事我能再说吗?……
勒南:是呀,最好别再这样说。等会儿我们不必一起到学校,你说呢?
安托万:嗯。
勒南:好吧,再见!
安托万继续向的走,勒南停了下来。大街尽头出现姆丽斯,他显出一副得意的样子。

安托万穿过校园,走进走廊。他见到了法语老师,踌躇了一下,对老师说:您好,老师。
教师:啊,是你呀!……刚给你布置了补充习题,你就生起病来了……又用欺骗手段使家长上当。有趣的是你会从家长手里求得一张证明。把假条给我看看。
安托万:我没假条。
教师:噢!不,我的朋友,这样不行。
安托万:可是,老师……
教师:什么,老师?
安托万:我想说……我母亲……
教师:你母亲她怎么啦?
安托万出乎意外地一口气为自己解脱说:她死了。
教师:你看,真没想到!原谅我,孩子……我怎么会知道呢。……她生病了吗?
安托万肯定地点了点头。
教师:应该把这件事告诉我。对老师该是毫不隐瞒的。
铃声中断了他们的谈话,教师拍了拍安托万的肩膀以表同情、然后向路过的校长走去。他轻声地对校长说:“校长先生……”
校长:有什么事呀,亲爱的同仁?
教师:我刚才才知道,里昂纳这孩子的妈妈死了。
校长:可怜的孩子……您跟他妈熟吗?
教师:(窘住了)不,可惜没机会了。
校长:你不加考虑就这么断定。她,我记得很清楚,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女人,正在壮年!……(声音响亮地对学生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没听见上课铃?

上课前安托万的班级在走廊里整好了队。安托万和勒南排成一对。
你对老师说了些什么谎话?他说了些什么?怎么放过了你?——勒南问朋友。
安托万什么也没回答。
文学课。一个叫齐约费尔泽的学生站在课桌边。
他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地读着诗。
齐约费尔泽:“比森林中带刺的植物好,比森林中带刺的植物……”
学生:(故意说不清楚)带刺植物,我不知道哪里……
教师:要是你洗耳恭听的话,齐约费尔泽,也许从后面传来的,偷偷向你提示的内容,你会听得更清楚些。
学生:(继续轻轻地)带刺植物在后面。
齐约费尔泽:他没给我提示,老师。他在作弄我。
教师:别再顶嘴啦,继续读。
齐约费尔泽:“比牲口槽里的花美。最好独立……独立……”
勒南深深地叹着气。安托万很认真。
教师:“长期的危险……”
齐约费尔泽:“比奴役……”
勒南又在叹气。
教师:“永恒的春天……”而你是个永恒的懒汉,齐约费尔泽,坐下,两分!
齐约费尔泽:我在家里已经背出来了,老师!
齐约费尔泽坐了下来,并向坐在后而的那个学生挥着拳头。
教师不自觉地很快浏览了一下名单,叫道:“里昂纳!唉,原谅我,孩子!……梅利恩盖!”
梅利恩盖站起来。他一声不响,终于背了起来:“《兔子》……(长时间沉默)……扎恩·利兹佩恩诗。”
静寂无声。学生们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门被打开。走进教室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她是校长秘书。她的出现使学生们很高兴,大家迅速地站了起来。姑娘跟教师轻轻说了几句。
教师:里昂纳,请你跟我上校长先生那儿去……其他同学请坐。
姆丽斯:老师,要我管班级吗?
教师:不,不要你!……加洛姆贝尔,我回来前由你负责班级纪律。

女秘书在走廊里走,教师跟在后面,两眼盯住她那又匀称又美丽的双腿。走在最后面的是安托万。他低着头。预感到灾难临头,难以迈步地慢慢走着。
他们三人走进校长办公室。
教师:(害怕地)太太!
校长:克莱拉恩德恩先生,我愉快地向您介绍的绝对不是鬼魂,而是有血有肉的真止的里昂纳太太。(转向安托万母亲)要是您允许这样说的话。
教师恭敬地向里昂纳太太点了点头。
教师:真是的!……您好,太太。
里昂纳太太:(装腔作势地)您好,教师先生!
校长:一位多好的母亲呀!
里昂纳太太:(装腔作势)啊,校长先生!
校长:要承认,她理应有个比这骗子好的儿子。我知道,人说谎也是有的(对安托万),可这个谎言是说人死了,我承认,这有点新鲜。
教师:我认为,处分应该跟整个行为一致。
校长:但,我亲爱的,这已经超乎正常范围!在我们大量规定之中没有对这种特殊行为的处分,只有家长有权提出处分意见。
里昂纳太太:(很生气)晚上父亲要找他谈。

从学校回家路上,勒南和安托万讨论着所发生的事情。
勒南:现在你怎么办呢?
安托万:不管愿意不愿意,发生了这件事后,我不能跟父母一起过日子了,应该逃跑,懂吗?
勒南:能再忍耐吗?
安托万:不,够啦!我要独立生活。我要写信把一切都向他们解释清楚。
勒南:现在就写?
安托万:对,最好就写!趁母亲没回来,我就把信送去。
勒南:那么今天你在哪里过夜?
安托万:我们找个地方住。
勒南:我倒有个主意。过一小时你到比加尔广场喷水泉那儿来。

过了一小时,安托万和勒南在比加尔广场又会面了。勒南双手捧着一包枣子和一件防寒的绒线衣。
勒南:给你,拿着……
安托万:你母亲会说什么呢?
勒南:你想,她会知道厨房里有些什么吗?
安托万把一包枣子打开,请勒南吃。
勒南: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

晚上。克卢阿萨恩大街上的一家印刷厂。
勒南:这家印刷厂过去是属于我叔杈的。后来他破产了……等一等,现在过来……
他把安托万带到大楼一个坍塌了的角落。他做了个手势装爬进破口。黑洞洞的窟窿,安托万看了心里感到害怕。但,他克制住自己的恐惧心,跟随着自己的同伴钻进了大楼。那儿的地板完全腐烂了,在沉重机器压力下已塌了下去。
勒南:老兄,你呆在这里不会有危险的。谁也找不到你。
安托万:(不太相信)你说地板会全坍塌吗?
勒南:看你说的!……把板搁到什么地方去……它不会塌到地下室去的。你看到吗,车床给搬走了……你在这里是不会冻坏的。你看,有多少纸呀……

夜里。印刷厂。
安托万睡在一大堆纸袋上。他突然醒来。来了几个人吵醒了他。孩子起来躲到几大卷纸的后面,他感到很冷。

夜里。里昂纳家。
里昂纳:让我看看这篇小杰作。(读)“亲爱的父母!我懂得,我的欺骗行为是严重的……”
里昂纳太太:真难以想象!……我看出你那儿子要害死你呢,我心里非常高兴。
里昂纳:你说什么?
里昂纳太太:请别装傻了,其实你是个道道地地的傻瓜!
里昂纳:谢谢,很感谢!真的是家长威风扫地。
里昂纳太太:可他为什么还是说,死的是我,而不是你呢?
里昂纳:就是因为他认为我比较好。这一点是明摆着的。(读)“……这件事发生后,我们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的了。我一个人要在巴黎或随便哪里碰碰运气。也许我的日子真的不会好过,但我要证明,我能自立。到那时我们会见面的。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们。我离开你们走了。吻你们。安托万。”
里昂纳太太又开始说话:那么,你认为他恨我是不奇怪的?
里昂纳:不过你最近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严厉了。
里昂纳太太:他长大了,变得越来越讨厌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
里昂纳:这很自然,他正需要一个自己能尽力的地方。
里昂纳太太:住房还没准备好给他使力的设备。这种住房还没造出来呢!
里昂纳:你家里老呆不炷,就会东游西逛的……我娶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只传信鸽……
里昂纳太太:要是你有一个相当好的工作,那末我可以守在家里了。但你不去找一个好工作,宁肯在那讨厌的俱乐部里消磨光阴。
里昂纳:在汽车旅行中我结交了好些有用的朋友。当我选上做俱乐部副主席时,你就会理解这一点了。
里昂纳太太:你呀,永远不会当副主席的。他们要你当秘书,把所有费力的活都干掉。至于头面人物,你甭想见到他们!
里昂纳:换句话说,我是不中用啦?!那你倒为什么要嫁给我呢?……要我帮你培养孩子吗?孩子呀,顺便说说,开始懂事了。
里昂纳太太:他对你说了什么吗?
里昂纳:没说什么,不过他在字条上“关于一切”下面划上了着重线。
里昂纳太太:一般喜欢保守各种秘密的孩子都是这样写的!
里昂纳:他既然在这几个字下面划上了着重线,就是说,他心中有话要说。
里昂纳太太:可想而知,你对他是那么了解!他有种癖好,不管在练习本中还是在信中,都会不加分析地划上着重线。
她站起来向柜子走去。她拿了封信指给丈夫看。
里昂纳太太:给,你瞧瞧,这是暑假中他在你姐姐那儿写的:“给我买半磅(划了两条着重线)香蕉干”,还有“给我寄二百法朗来,我不会再要了。”、“我不再”下面划上了着重线。这说明什么呢?
里昂纳:他在我姐姐那儿怎么会饿得发慌呢?……你就想说这些吗?
里昂纳太太:好吧,难道你不想知道……
里昂纳: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话,那么你该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里昂纳太太:有可能在奶奶那儿。“在巴黎或不管什么地方”也许他想暗示,他要到那儿去……你应该到奶奶那儿去找找。
里昂纳:我无论如何不去。如果他在奶奶那儿,那一切都好。要是在露天睡着,那他就快回来啦。
里昂纳太太:总之,你没事啦……你在摆脱责任!
里昂纳:我当然没有你所具备的警察的嗅觉,可是我就会看信,还有信尾的再见。
里昂纳太太:哪里有再见二字?我可没注意。
里昂纳:(翻转信)在反面。“无论如何,我郑重允诺,我会继续学业的。”现在你可放心了吧。他会继续在原来的学校里读书的……我算得上是个滑头吧!

夜里。安托万在蒙马尔特尔大街漫步走着。
一个姑娘从咖啡馆里奔出来。她要捉住一只小狗。
她看见安托万,于是对他说:“您能帮我捉住它吗?”
安托万:(顺从地)是,太太。
姑娘:这只狗很小。
两人追着小狗。一位青年人也来帮助他们追小狗。这位年轻人边奔边问安托万:这是你姐姐?
安托万:不,我不认识她。她请我帮忙捉小狗。
年轻人:是野狗还是她的?
安托万:不知道。
年轻人:小狗、小狗!(对姑娘说)我可以帮助你吗?
姑娘:当然可以!人越多,就越容易逮住它。这条狗实在太小了。
年轻人:这条狗叫什么名字?
姑娘:不知道。
年轻人:追,小狗,追!
他转向安托万,小声地说:滚开,小孩。
安托万:我比你先来……我是第一个。
年轻人:(威吓着)你走不走?

还是这天夜里。
塞·拉扎尔大街。大街深处看得见特洛伊教堂。
一家商店门前正在卸牛奶箱。安托万站在旁边。汽车开走了。安托万动作敏捷地抓起一瓶消毒牛奶,赶紧把牛奶箱推到门边,于是就急匆匆地把一瓶牛奶藏进短外衣里面,慌慌忙忙走了。
在另一条较为僻静的街上。安托万终于拿定主意喝牛奶。恐惧心迫使他显出一副狼狈相,何况他还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匆忙之中他的短外衣上洒上了几滴牛奶。喝完牛奶,安托万就躲进一座台阶。脚步声远去了。他心情也安宁多了,于是把空瓶向排水道丟去并注意地听着排水道深处传来的牛奶瓶的破碎声。

黎明。特洛伊泽广场。安托万偷偷地溜进教堂花园。他在那喷氷池边马马虎虎地洗了把脸。是啊,早晨就该洗洗脸!就在安托万从花园里出来时,一辆警车从另一边驰进教堂花园。

安托万夹在第一批学生中走进校园。他的衣服满是皱纹。刚从教室里走出来的教师关心地问:“怎么样,昨天在家里受罚可厉害了吧?”
安托万:(自尊地)没有的事,一切都顾利地对付过去了。
教师感到惊讶,不满地对同事说:“可不是,家长把我们的学生都给教坏啦!”

早晨。里昂纳家。卧室。里昂纳先生正睡着。
妻子摇摇他肩膀想叫醒他。
里昂纳:什么事?
里昂纳太太:孩子他……
里昂纳:(埋怨地)回来了?
里昂纳太太:这就太好了!
里昂纳先生吃力地翻了个身,想再睡会儿,可是他太太猛一下把他身上的被子给拉了下来并说:“我提醒你,你应该以防万一,到学校里去找一找他。”
里昂纳:(嘶哑地)有谁这样叫醒人的!……(坐在床上)太岂有此理了,我把他找回来,他会怨我的。

英语课。勒南站在黑板边回答问题。
墙上挂着一幅图。图上画着坐在火炉边的一家人。外号叫“鹬”的教师,他说话有毛病,因此读英语单词很吃力,发音很有趣。
鹬:最后一个问题比较简单。(用英文吃力地说)父亲在哪儿?
勒南:(模仿着用英文吃力地回答)法亲……
鹬:不,不是法亲,是父亲。
勒南:法亲……
鹬:不是这样念的。舌尖应放在上下唇之间……
可是这个单词教师自己无论怎样都不能读清楚。
勒南:法亲……
鹬:不对。
勒南:我不会读,老师……不会读!您指点我们用舌头做的动作,不是都会做的。您有特殊才能,老师!
教室里一片笑声。
鹬:(急忙地)安静!坐下……勒南。
玻璃门外出现校长的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门外。
校长打了个手势把老师请到走廊里。过了几分钟,教室门略微打开。安托万被叫了出去。他走到门前,发现自己的父亲站在校长旁边。
孩子们的眼光都盯住安托万。通过半开着的大门,大家看到里昂纳先生给了儿子两下响亮的耳光。接着他说:如果您允许的话,校长先生,我就把他带回家去。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母亲。
校长:啊,可怜的里昂纳太太!是呀,孩子多叫太太操心呀!

中午。里昂纳家。里昂纳粗暴地推着安托万走进来。
里昂纳:好吧,这就是你的流浪儿。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里昂纳太太,她穿着一件飘摆着的宽大罩衫,向儿子扑去,热烈地吻着儿子。
里昂纳太太:安托万,我亲爱的,我的孩子……我的宝贝!……你的样子多么可怕!你可没事吧?
里昂纳:(默然地)你就多看上几眼吧!
里昂纳太太:你是在哪里过夜的,亲爱的?
安托万:(声音轻得勉强能听见)在印刷厂。
里昂纳太太:我的天啊,但愿他没着凉,那才好呢!
她急忙向厨房走去,边走边说:“炉灶上还留着点咖啡。你喝上一杯,然后我帮你躺到床上睡觉。”
里昂纳:这可做过头了吧!(对厨房叫)这就是你所谓的教育原则吗?
里昂纳太太:(回来)他的健康最重要。(对安托万)趁热喝吧……喝了再谈来得及……就我们俩好好谈谈。
里昂纳:啊……好呀……我总算明白啦!
他突然砰的一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里昂纳家卧室。
里昂纳太太替刚从澡盆里跳出来的安托万擦干身子,又给他披上了一件睡衣。
里昂纳太太:快躺到床上去。
安托万:我不想睡。
里昂纳太太:你暖和暖和就会要睡的。你得恢复一下体力。
她替儿子把被子裹了个结实,吻了儿子,于是就在旁边坐了下来。
里昂纳太太:你知道,我不也曾经有过你这年龄吗?你呀,孩子,这一点总是要忘掉……十三岁时,我象你一样,也是固执得很,还不信任父母,就喜欢把一切写在日记上。日记至今我还保存着,从来没给人看过,找个时候我给你看看……可不,有一次,那时我和你一样大,暑假里我跟一个男孩逃跑了,我们步行走了五公里,就为了去乘旋转木马。我可肯定说,你昨天晚上去逛了集市,是吗?
安托万:不,昨天我没去。
里昂纳太太:那么,不管哪一天,反正你总是去过那儿,是吗?
安托万:是。
里昂纳太太:乘转马了吗?
安托万:乘了转桶。
里昂纳太太:看,十三岁我们都一样……别怕,我什么也不告诉你父亲……他不凶,本来就不凶……吃早饭的钱可还是给你了……刚才他路上跟你说了些什么?
安托万:什么也没说。他很生气。他说:“咱们家里谈吧。”
里昂纳太太:再没说过什么?
安托万:没说什么。
里昂纳太太:你我之间或许有些自己的小秘密……你在信中写道,一切我们以后说,这你想说什么?
安托万:(不好意思)这……没什么……谈谈我自己的事……就是谈谈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呗……
里昂纳太太:那就告诉我吧,为什么……
安托万:因为……我听不进……我要离开学校,自己挣钱。
里昂纳太太:啊,不行!这简直是胡说。你还什么都不懂……但愿你知道,我正懊悔自己当时中断了学业,而你父亲呢?要知道他也没有大学毕业证书呀。这有碍于他职务上的提升。你要能了解这一点,那才好呢!……我知道……在学校里要学一大堆谁都会感到没有用的东西……什么代数啦,还有其它一些学科。所有这一些,生活中几乎都用不上……而只有法语另当别论,因为你经常要写信。你想过吗,你我之间还会有一个小小的秘密?……仅仅是你我之间的。
尽管安托万没有回答,她还是继续说下去,似乎安托万已经说了“是”。
里昂纳太太:这样吧,要是最近你写的法文作文被列入五个优秀作文之中,我奖你一千法朗……不过,父亲面前,当然啰,只字不提……听到了吗?

文学课。教师“小卷子”怒容满面,很是可怕。
(画外音):“学校里近况越来越糟。教师们喋喋不休地说,建校以来,比我们班级再差的是没有的了,最终他们使我们相信了这一点。我们尽可能地想保持这一坏名声。安托万自然受到了注意。虽然他竭尽了努力,但还是难免会听到从教师讲台上传来责骂他的咆哮声。姆丽斯给取了个‘大坏蛋’的外号,由于他那卑鄙的行为而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画面上是教室。学生们带着强烈的快感折坏姆丽斯那副漂亮的潜水眼镜。
(画外音):“几堂唱歌课使我们逞能斗勇的情绪炽烈起来。”
画面上是好多学生。他们渐渐地围住了唱歌教师,现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并带着威胁口吻起劲地唱:
“英勇的法国人,
大自然的支配俯首听从,
以刚强的嗓音,
把自由歌颂。”
(画外音):“每逢星期六的体育课,一开学就无法进行,因为……虽然有一大群孩子,但渐渐地一个个都溜走了,到体育场的?

 3 ) 奔跑吧!少年

少年是這世上最受壓迫、也是最自由的人。他被各種各樣的體制壓迫著,大人加諸他身上的種種小懲和大戒構成了他的生活。家庭、學校,以至司法機關都企圖規範他,遏制他的叛逆,竭力使他成為一個合乎社會標準的人。可是無論所處的場所如何不自由,少年自有他的辦法,繼續反抗下去。

少年們是天生的革命者。在課堂上偷偷傳艷女照片,偷父母錢,偽造病假紙,偷電影劇照,偷牛奶,逃學,偷打字機去典當,從教導所偷走,甚至只是在正式開飯前偷吃麵包,都成為反抗的手段。也許你會說這不過是如螻蟻偷生般的偷,但不斷地使著小奸小壞的孩子就像是一株強韌的雜草般,任你怎麼踐踏尚能抬起頭來,令大人頭痛萬分。就好像我們年少時,特別喜歡在學校使壞,上課偷吃東西,偷看雜誌,光明正大趴在桌子上睡大覺,欠交功課,測驗默書時作弊,根本不需要原因,追求的只是挑戰權威的刺激,誰夠反叛誰就是英雄。這就是別人所說的反叛時期,我想每一個正常人都需要這樣的一個時期,儘管它降臨的時刻因人而異;這是因為大多數人,隨著年齡漸長,始終是會慢慢學乖,回到正軌上的,有見識、勇氣和決心反抗社會和體制的人終究是少數,可是如果一生人連反抗的記憶也沒有,就未免太可悲了。而且誰知道呢,說不定在成為一個正常的大人之後,有天也會因為某種契機,讓記憶中那張跋扈的少年的臉,喚醒被囚禁已久的叛逆靈魂而起身反抗也未可知。

我是第三次看此片了。開始看杜魯福大概是十七八歲時的事,當初之所以會看,其實也不過是造作裝文藝而已。可是這也沒甚麼不好,如果當天我沒有這種造作的心態,或者我就會錯過杜魯福和四百擊了。況且這種裝文藝的欲望其實也是叛逆心理的一種延伸,在即將成為大人的關口上,我心裡有著許多無以名狀的糾結,但歸根究底就是為了定義自己而生的痛苦、掙扎和迷惘。當時我渴望撇清自己與速食文化的糾葛,把自己和那些庸俗的芸芸眾生清晰地區別開來,為此我開始看老片。

那真是一個難熬的時期。中文裡有句成語叫不卑不亢,當時我可說是既卑且亢,我想這種心理的短暫失衡大概是常人步入成人階段前必經的一種試煉,其實也沒有太多特別之處。可是,即使在一點一點地建立起自我之後,那種想要站立在他人之上傲視同儕的欲望也不會輕易消去,人天生就是愛比較,愛比別人強,這也是世上無數動物的原始習性,在族群裡動物總是會爭奪當領袖的資格,有時甚至以放逐或死亡為代價。人類有特別多東西可以比較,比美貌、比身材,比身家、比名氣、比地位,以至比品味、比才華都可以。某程度上小眾文化也有這樣的作用。雖然說比較和炫耀心理是一種動物本性,有時候也可以鞭策我們進步,可是人也有很多惡劣的品質是由此衍生出來的,最根本的如嫉妒和貪婪,可說是很多罪惡的源頭。即使拋開極端的不說,這種心理也會造成我們盲目追求許多對我們毫無意義的東西;比方說,要不是和隔壁那個Mandy、以至充斥街上的廣大女性群較勁,我何苦透支信用卡都非要買那個LV包不可呢?

好像扯得很遠了,我想說的是,如果不小心控制這種心理的話,最終只會喪失自我,淪為旁人目光的奴隸。不過,即使以造作為始,也可以把文藝活動變成比較誠實的、屬於你自己的東西,關鍵是把焦點放在你自己在過程中得到的樂趣和啟發,而不是告知別人你得到些甚麼。比較或許多多少少總是會存在的,炫耀卻可以戒掉。把電影或書本當作踩扁別人、抬高自己的工具,只能說是辜負了這些美好的事物了。

為甚麼說這些呢,因為我自我剖析了一下,剛才開始放影片的時候,心裡在在留意著電影的細節,想要看完之後寫篇分析甚麼的,也許別人不一樣,但就我自己來說,帶著這樣的心情是無法好好看電影的。好在看這部電影根本不用分析太多。這不是說它經不起分析和解讀,戀母/仇母情意結、對家庭和學校等社會制度的批判、青少年的性覺醒、父權社會的壓迫……可以輕易拿來造文章的題旨俯拾皆是,可是我覺得拋開這些(某程度上用於炫耀智慧的)大道理來觀看肯定更有趣,說不定也更有意思。畢竟要說它是對xxxx的批判或者剖析,是把它說得太沉重、太冷漠了,好像詆毀了它。前兩次觀看後,在我腦裡留下的餘韻是哀愁和荒涼的,可是今次再看,卻驚訝於它的輕盈,電影把焦點放在以主角為首的一眾反叛男生,他們挽著公事包走路的姿態看起來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主角還和好友計劃好了怎樣靠自己營生,說得頭頭是道,分明是個早慧少年;可是一轉身卻又在課堂上扮鬼扮馬,稚拙的行徑又令人發笑。主角的身世也不是一味的悲慘,他跟繼父和母親也有一起開懷大笑的片段。

四百擊,也就是對主角的連番打擊,最先是被老師不公地責罰、老是被母親叱喝,接著看到母親在街上和男子擁吻,當晚聽到父母爭吵,母親負氣地說要是繼父受不了他便乾脆送他去孤兒院,第二天上學時謊稱母親已死被揭穿而給繼父當眾掌摑,然後因為在家「供奉」巴爾札克導致失火而給父親責罵,接下來作文又被指抄襲,因為害怕被父親送去軍事學校而離家出走,為了過新生活而去偷父親公司的打字機,最終事敗被關進教導所。有趣的是,承受這一連串打擊的主角從頭到尾都不曾崩潰,竭斯底里的倒是責罰他的成年人,你甚至不能說他在默默忍受,事情發生時他會害怕,會難過,可是一覺醒來又如沒事人一樣了。這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雖然受著壓迫,但到底是自由的,在教導所中逃跑後被抓回來的少年是主角的「分身」,其他少年說他早說過他會被抓,逃跑的少年回答:「我才不在乎,反正這五天很好玩。」也就是,根本沒有太大目的,「我反抗,所以我存在」。而主角從來沒有和成人硬碰,甚至也沒有甚麼計劃,他最有力的反抗,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你不斷規範,我不斷逃跑,就看看誰先累。

片子其實拍得十分平實,尤其如果你不懂新浪潮為何物,那麼在敍事結構以至拍攝技法上,也不會有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但卻有著感動人心的力量,以至當年純為裝逼的我,縱然迷迷糊糊說不上為什麼,也是喜歡這部片子的。我覺得這種不賣弄,不堆砌的風格,就是此片最吸引人之處,在這部他最早的長片中,他要表達的不是戲劇化的激烈情感,而是更貼近生活的甚麼,因此片中的情緒時輕時重,在鬱悶之間有輕喜,並用壓抑來表現自由,如是也現實的矛盾背反、曖昧不明都淡淡但確切地描劃了出來。

 4 ) 大海的方向,或为时1分27秒的快乐

特吕佛的电影,第一次看的是大一的时候《白天不懂夜的黑》,第二次是大二时候《男欢女爱》,第三次是上个学期《柔肤》,第四次,则是今天晚上深深的《四百击》。其实说来很巧,本来是准备步某斑鱼的后尘看看一直很好奇的《两生花》的,无意中却发现很久以前下的这部《四百击》,片头冷峻的低角度黑白长镜头,还有献给安德烈巴赞的字幕,让我好奇地往下面看。

     说实话,上学期看《柔肤》给我带来了后遗症,那是部有些沉闷的片子,由法国国宝凯瑟琳德纳芙早逝的胞姐卡特林那德纳芙主演,但是我依然是看了几次才看完,可能是看的时间不对吧。但是现在,我居然很想再看一遍,因为这部半自传体的《四百击》给我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它让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或许是60年代的法国与80年代的中国有异曲同工之妙吧,都是刚从浩劫中走出来,经济有些萧条,人们都丢掉了温文尔雅的面具,世界赤裸裸得可怕,我所说的是万分的可怕。一九五九年里13岁男孩的无知,敏感,卤莽,对成长的向往等等都表现得到位。安东尼走路时耸着肩膀偶尔紧一下衣服的的样子甚至让我觉得象极了教父2的德尼罗。看不出是否经过特吕佛设计,总之很出彩。

     在那个著名的片尾,出于节奏的考虑,导演采取了长镜头的手法,让主人公和影片积累的情绪来一次彻底宣泄。采取长镜头之前的一个镜头是安东尼躲在桥下面,看到没人追过来,于是向画面深处跑几步,然后向左拐。第一个长镜头长约一分二十秒,安东尼从左面出画,跳轴,强调情绪的变化。中全景,然后一直跑,跑出少管所的范围,声音是同期跑步声,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第二个镜头,安东尼全景从画面远处向镜头右边跑来,出画,这时背景配乐起,镜头开始向左摇,能听到海浪声。当摇到海上的景色时,音乐声很大,用力的煽了一会儿情,照常理这时候电影就可以结束了,但摄像机还在向左摇,一直摇到岸边,出现安东尼的背影,刚才跑向镜头方向的安东尼现在是从镜头近处向纵深跑去,这个运动方向的转变十分自然,而且美妙,这个镜头一共大概50秒钟。影片的最后一个一多分钟的长镜头,表现的还是跑,全景,安东尼从岸上下来,跑到海滩上,继续向画面右方跑,镜头开始慢慢向右后方移动,摇。安东尼跑向大海,在海水中横着向右走了几步,却回过头向镜头走来,画面定格并推向了他那双迷茫、忧郁的双眼,特写,音乐和海浪声仍在继续,剧终。这三个一组的长镜头,从视听角度看拍得真是炉火纯青。
  
     十三岁的安东尼能看到大海,却看不到自由。也许,争取自由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 我记得崔健在《花房姑娘》里面用他嘶哑的嗓子唱到:“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当我看到传说中一分二十七秒的安东尼逃出少管所向着大海奔跑的长镜头时,这是我仅仅能想到的。奔跑,是一种酣畅淋漓的宣泄,而大海,是十三岁的安东尼一直向往的所在,或者可以这么说,大海寄托着他对于未来的梦想,那是一种虚无的理想,可最后片尾,安东尼站在海滩上,双脚被潮水浸湿,他的表情却是很奇怪地永远那么凝固了下来,他并不快乐,但是他也并不是忧郁的,我想,这最终还是迷茫困扰着他,同样的,每个人在这一时段的生活都会被打破,否则,就无法完成成长。

     所谓《四百击》,在法国有句谚语,我只记得大概意思是要鞭打调皮孩子的屁股四百下,才能驱赶走邪恶,让他听话走上正路。而实际上,成人世界却是对孩子进行了一场异常残酷的阉割手术,我们每个人都在所难免,没有什么人能够例外。片中那些孩子总是让我想起了自己一直试图遗忘的童年时代,对大人们厌恶的原因令人惊讶地一致,只不过我很幸运(很有可能也是种不幸),回到了所谓的正路上,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却被无情地阉割掉了,今天晚上,还跟一个朋友在感叹,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些表里不一的畸形儿,我们早已习惯了去做那些心里不想做的事情,渐渐的,终于有一天会麻木得跟那些可耻的成年人一样。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却这一辈子都做不到,生活就是这么残忍的修行。芥川龙之介说过,一个人最大的苦难是成为别人的子女。而事实上,不论子女好,父母也好,都只是被社会玩弄的傀儡,就像片中给小孩子们看的木偶戏,我们中间没有谁能够彻底逃离出去。

       窗户外面开始发白了。当这个城市决然的选择了繁华、喧嚣、浮躁、冷漠、欲望以后,我们也只有百无聊赖作着无数个没有选择的选择。真是凑巧,中午看了重师影像工程一个同学拍的一个记录片,题材很相似,是讲一个流浪儿的,当这个忠县来的小孩子一脸认真的说出,他希望他得了精神病的爸爸早点死去的时候,我在想生活真的是***狗娘样的。不好意思,我又说脏话了,以后不再会了,我保证。因为大人们不允许我们这么说。

 5 ) 四百下

本世纪五十年代,在战胜法西斯之后,全球人民都陷入反思之中,由此却产生了偏左的思潮。在东方,以中国为代表的运动是由政府发起的,为了让人民可以坐在同一张桌前吃上同一样的饭,大概允许的饭量也是相同的。而西方,以西欧为代表掀起了所谓的狂飙运动,因为社会制度的不同,这场运动是由一群年轻人所引发的,其目的是要走出家门,寻找自己的饭碗。 世界电影向来有两大派系的对峙,即美国的顺从电影与欧洲的反抗电影。在上述的那个年代,这个局面是极为突出的。由于西欧青年学生的反叛精神,使那个时期产生了不少优秀影片。这些影片打破常规,反映的主题也极具个性,我们认为是新浪潮艺术中的代表。其中,具有开山意义的影片就是法国1959年出品的《四百下》。 《四百下》又名《胡作非为》,他的编导是科索瓦.特吕弗。接触过电影史的人都会知道,特吕弗是个著名的电影理论家。度过了很糟糕的少年时代,年轻的特吕弗追随着法国电影理论家安德烈.巴赞,并于1959年拍摄了他的第一部影片《四百下》。这部带有明显自传性质的影片也是他献给自己导师巴赞的礼物。 《四百下》是一部生活流的影片,他并没有一件完整的故事框架,只是以主人公下一步将要做什么为线索来调动观众的兴趣。该片讲述了一个少年人在学校、家庭、流浪、监狱时的生存状态,表现了少年人的反抗心理。主人公最快乐的日子莫过于三次的流浪生活,而他感到最幸福的时刻则是从监狱逃出的瞬间,看见一片蓝天和望不到尽头的海洋,虽然有些迷茫,但重新拥有自由的感觉毕竟很美,回首想想那压抑的学堂,无能的老师和破败的家庭,仿佛是一场噩梦,当然也可能是地狱,一个摧残人性,灭绝创造力的狭隘的世界。相反,主人公的空间则是广阔的,影片结尾处的碧海蓝天自然不必再说,即便在他那由于各种原因而被迫(被迫只是籍口)流浪的生活中,欢乐,猎奇,自信等充满创造力的情绪始终在体显着,走过街道与跑过楼群都是令人欣慰的,这时的心胸也自然开阔。 《四百下》最突出的特点是镜头的运用。该片运用了相当多的长镜头,当然,这与主人公的天才表演是分不开的。影片开始,镜头就把巴黎的街道就扫拍了一遍,这里的作用是暗示主人公流浪或说离家出走的地点,指出本片的主要情节在于主人公的流浪生活。在影片结束时,有一个著名的跟拍的长镜头,主人公足足跑了几分钟之多。我们在观影时会体会到,人物运动的镜头采用切换的手法比较多,但是若碰到这么一个长镜头的跟拍,观众会从心底提出质疑,我们虽然知道主人公在逃跑,但为什么要拍这么长的时间?此时,观众才会意识到跑步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叙述情节的发展,也是表达了主人公奔向自由的那份狂喜。特吕弗打破了观众的习惯,强迫地调动了观众的思考能力,所以这个镜头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经典镜头。另外一个长镜头比较有意思,观众们往往会发出会心的一笑,这个镜头是老师带学生们跑在巴黎的街头,孩子们悄悄地三两成伴地溜走了。这个镜头与主人公的情节走向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以被称为单一镜头,但它声明了一种生活状态,具有对环境客观再现的作用。该片的镜头运用似乎达到了苛刻的地步。例如,表现父子关系时,永远用一个画面将人物全包括进去,而表现母子关系时则永远采用对切的镜头,母与子从未出现在一个画面中。这样,人物间情感的远近关系就展现无遗了。一部影片中许多镜头都有关于剧情的深层寓意,而不是简简单单地只求叙事,这才是电影艺术的真谛。 总之,《四百下》这部影片无论在内容上还是在拍摄手法上都堪称经典之作,即便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这部影片依然是属于非常前卫的先锋派作品,足以伴随着特吕弗的名字一起被载入史册。 2000年于颐和园

 6 ) 《四百擊》之少年已知愁滋味

微信公众号:shenshike-HK (心是主人身是客) ====== 我沒有耐心,不能看長的悶片;又赶時髦,不愛看黑白老片;還最怕文藝青年,拿這學派那個流派地來頭晕我。所以對《四百擊》蠻怕的,來頭太大,什么新浪潮舊浪潮的,不要又是一部文青裝逼片? 可一看完,半天無語。一時間,《美國往事》、《阳光灿烂的日子》、《牯嶺街少年杀人事件》、《天堂電影院》、《放牛班的春天》、《死亡詩社》、《狗臉的岁月》……一系列描寫少年電影在腦里全都串活起來了。哎,有時候,不光光人會受盛名所累,電影也會,這部《四百擊》也因它的盛名,搞得我差點錯過。 片名雖然有點怪,“四百擊”意指“不打不成材”。反正我不懂法文,他們這么說,姑且信之。電影卻很簡單,一點也不高深莫測,不要被它的“法國新浪潮開山之作”名頭給吓坏了。影片描寫一名13岁少年安托萬在家庭生活、學校學習的情況。開頭並沒任何交待前因就拍上課,直接切進安托萬的生活去,最後又在安托萬奔跑到海边戛然而止,就好像我們陪了安托萬過了那么一段日子。沒有顯得突兀,更不會意犹未尽,要表達的已表達足矣。 音樂很美,拍攝手法多樣性。鏡頭有時切換,有時迥旋,有時仰視,有時俯拍,絕對不會感到導演在賣弄什么,而是確實有這樣的視線展示安托萬迷茫不安、困惑惊恐的內心。片中長鏡頭、遠鏡頭看著一點也不煩。《一一》也有許多長鏡頭,太多了,多到我感覺累的程度,that’s why我給《一一》只打三星,雖説電影是好電影。而遠鏡頭來說,《菊次郎的夏天》也是動用太多,太遠,有時候我真恨不拿部天文望遠鏡來看,到底發生啥事體了?看電影看得這樣累,至於嗎?《四百擊》的手法,令我很舒服,恰到好處。 說說幾個細節: ◆戰後法國的风貌 電影拍攝於1958年,戰後的法國风貌一覽無遺。 當時的法國普遍贫穷,人們勉強果腹而已。 安托萬和他同學們(包括老師),除了那個偷家里錢去買了一副怪模怪樣眼鏡的同學,身上衣著光鮮點,都衣衫單薄、殘舊。 安托萬的家,我看著很親切,和香港人的家差不多,小! 安托萬睡的地方,在門廳。他沒有床,只有一張沙發。晚上放下一截,勉強夠睡直身體。但放下那一截,進出門又不夠地方,所以安托萬踩上他的“床”出去倒垃圾。母親晚歸,要跨過他的“床”才能進來。 安托萬的睡衣有一個大洞,無獨有偶,他母親雖然衣著光鮮,看完電影回家,在父親抱她時,她那件外表美好整洁的短袖套衫,掖下有一個小洞。(注意觀察一下) 安托萬連被子也沒有,只好天天用睡袋。父親問母親:我明明給了你錢給他買被子。母親答:他喜歡睡袋。 後來母親去少管所探安托萬,安托萬盯著她的新毛皮帽子看了两眼,鏡頭還真給了两次特寫。我想了半天,也許,導演想說:被子的錢買了帽子? 戰後的法國穷,而大家卻在拚命地生孩子。越是穷越是生,這好像是規律。 在街上,安托萬听两婦人聊天,誰誰誰又生了……。 回到家,父親告訴母親:堂兄又生了。 母親:三年四個?比兔子還厉害。 生了像放羊一樣,引起教育問題吧? ◆母親的疏忽 母親不光對安托萬疏忽照料,對丈夫也是如此。父親的袜子全是洞,沒洞的袜子又全沒洗,襯衫也是。“我想要一件干淨領子的襯衫”,有一天,樂呵呵的父親終于忍不住大吼起來。後來干脆外衣的扣子也沒了,沒人理。有老婆好像沒老婆……囧。 安托萬給爐加好煤,直接將手抺在窗帘上。去倒垃圾,穿著外面的鞋子直接踩在他的“床”上出去。一方面果然描繪安托萬的不規矩,另一方面,也可見母親懒惰、邋遢到什么地步。尽管這么邋遢,但她對自己的外表,她的化妝台,還是弄得很整洁。 ◆與繼父更親 “為什么他說我要死了,而不是你要死?”母親氣憤地問。 父親哈哈:“說明他喜歡我甚於你。” 這個父親還不是安托萬的親生父親。 可安托萬對他的感情要比對親生母親好。母親晚歸,父親負責準備晚餐,說母親告訴他,有三只雞蛋。結果,爷倆一边聊天一边煮,由安托萬負責递雞蛋給父親,一只、两只、三只、四只、五只,足足燒了五只!這里有許多含意:母親心不在焉,有多少只雞蛋也不清楚;戰後日子拮据,母親只允許他爷倆吃三只雞蛋;他爷俩常沆瀣一气,合伙對抗母親。 父親對安托萬感情的破裂,是安托萬摸去他公司偷打字機,父親還是缺乏耐性。 ◆乖巧和叛逆 安托萬舉止算得上乖巧,做許多家務。照料煤爐,摆桌子,收拾碗碟,倒垃圾,替母親跑腿,買調料…… 明明被父母遺棄在少管所,担惊受怕,還對母親說:“媽媽,我不會抱怨的。” 但另一方面,他叛逆,撒謊、逃學、偷竊......。 “有時,如果我說了真話,他們也不信我,所以我喜歡撒謊。”他對心理醫生說。 父親問他《墨西林導讀》哪去了,他眼眨也沒眨,還一臉真誠地:“我沒動過。”父親反复盤問,他就堅持沒拿。 結果,他不但拿了,還和好朋友勒西一起把書撕掉了。 ◆成人的世界 少年撒謊對成人來說,罪不可赦,那么成人呢? 母親在街上和別人偷情,被安托萬撞見。 父親在飯桌上談論公司老闆和秘書的奸情,說糟糕,我還叫她欺騙公司來著。 替安托萬去當鋪當打字機的男人,想將打字機占為己有。 學生說英文老師的讀音怪,老師發脾氣:滾你媽的蛋。 而那個整天罵安托萬的法文老師,一見校長在課室門口,赶緊整了領帶屁顛屁顛跑出去。 ◆再回到少年的世界 安托萬的同學的筆老漏墨水,可怜的同學寫一個字就撕掉一張,最后整本作業薄撕光,快哭了。 體育老師帶著大家街上跑步,跑著跑著,三三两两地全開小差,從一整队人跑到只剩下老師和两名學生。 老師一寫黑板,大家就整古作怪:要么傳美女畫,要么抢了告密同學的豪華眼鏡糟蹋(這位同學會使奸,也是活該)。 勒內為了赶父親走,將鐘撥快。父親一走,又撥回。 和成人的世界相比,少年無傷大雅的頑劣又算是什么呢? 有一次,安托萬和勒內領了一位小妹妹去露天劇場看木偶戲。有點像《天堂電影院》,Toto迷戀電影,安托萬也喜歡看電影、看演出。《天堂電影院》是托納多雷自傳體電影,這部也是特吕弗的自傳。 電影還用了相當長的一段鏡頭,對著台下小童聚精會神的小臉,緊張、担心、歡笑……是什么讓曾經如此纯真無邪的孩童,變成了安托萬這樣的“怪獸”? 這里,我想起《麦田的守望者》,安托萬和勒內的心態,會類同《麦田的守望者》里的主人公霍尔顿?“保护孩子,不让他们掉下悬崖。” ◆遭受粗暴(harsh) 一張不知哪兒傳來的女人畫,安托萬成了替罪羊,被老師罰站墙角,罰掉休息。 忘了買調料,被母親吼叫。 第一次逃學,在學校被父親掌刮。 在警局,放下鞋帶皮帶,簽字。還沒直起身,就被身后的警察一把拎走。 在少管所,因為抢先吃了一口面包,管教叫他挑:“要左手還是右手?”安托萬挑左手,管教好整以暇地取下手表,用左手“啪”地狠狠抽了安托萬一個耳光。 最最harsh的待遇,是他和妓女、罪犯一同被押上車子,透過铁栅欄,望著熟悉的环境遠去,一向鎮定、倔強的他,泪流满面。 ◆亦有溫情 也並不總是那么harsh。安托萬第一次離家出走,母親找到他後,對他顯出難得的溫情,拎回家,給他洗澡,讓他睡父母的大床。並且在他差點釀成火災遭父親怒罵時,勸阻了父親,提議去看電影。一家三口總算樂融融了一回。 法文老師听說他母親快要死了,立馬溫言相待。 在警局,被關進寵子里時,里面的疑犯給他讓座。 勒西將安托萬收留在家,勒西的父親明明看見安托萬的腳,一言不發,裝不知道就走掉了。 最大的溫情,應該來自他的同桌朋友勒內。勒內不光光和他臭味相投,一同逃學,還為維護他而和老師公然對抗,最後也被赶出了教室。 每次安托萬流落街頭,勒內就為他想法子安排食宿。最後,還特意騎車去少管所給他送書。 “人生在世上,有幾多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友誼之光”唱道。 ◆安托萬的精神追求 奶奶給了安托萬一本好書,結果母親將好書給賣掉了。—_—\\\ 朋友來少管所探安托萬,拿了一冊書再三請求交給安托萬,看守將書冊一扔。 安托萬喜歡巴尔扎克,作文時不由模仿了一句,被指控抄襲,干脆遭停課至聖誕。 安托萬說,我沒看過海,最後,他奔啊奔啊奔向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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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评

法国电影新浪潮开山之作,这片真的不文艺。

7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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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厉害的少年电影。逃课路上看到妈妈和陌生男子接吻,对老师谎称妈妈重病将死,偷打字机跑过鸽群,在囚车上无声泪流,供述自己的经历是神来之笔,逃出少管所跑过一个又一个场景,在从没有见过的大海面前止步,露出茫然神情。电影不去讲少年成长,它只是真实地再现最顽强少年的不被理解的最孤独的时光。

10分钟前
  • 泽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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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过分探讨它所传递的内涵时,实际上它真的只是特吕弗的自白。当教育无法了解到孩子的内心世界,那么教育就是一种伤害。没有哪一种叛逆是无缘无故的,家庭和学校,当这里的教育变了味儿,叛逆是显而易见的。法国谚语说:孩子要打四百下才会变乖。而奔向大海是不愿变乖的特吕弗最后的归宿。

13分钟前
  • 康报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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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一组的长镜头,简洁干净。巴黎街景。小孩子在抄写,写错了撕掉一页,墨水污了再撕掉,越焦虑越出错。罚站,撒谎,逃课,偷东西,Antoine。孤独或者迷惘。要命的长跑,摆脱掉追他的人,一路奔跑,朝着大海的方向。浪潮来袭,但除了海再看不到其他的了。也许,争取自由的代价,就是失去自由。

15分钟前
  • Adiósardo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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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见涂鸦的白墙看不见墙上的文字,他们看见失火看不见献祭给巴尔扎克的蜡烛,他们看见偷窃看不见归还,他们看见顽劣的孩子看不见孩子哭泣的脸庞。他们可以击打孩子四百下,却连一个拥抱也不肯施舍。

20分钟前
  • 馥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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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谚语说,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要挨四百下打才能消除灾难,怯除恶魔,变成健康听话的儿童。

21分钟前
  • 握不住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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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吕弗的13岁,一段不得不撑过的艰苦岁月。最后大海边的一个回眸,就开启了法国电影的新浪潮时代。好久没看到这样泪流满面的作品了,就像被一根尖锐的针扎出了成长痛...

22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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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巴赞、簿本弄脏撕了又撕的孩子、多面镜子前模仿母亲化妆的动作、离心转轴游乐场、体育课上越来越短的队伍、巴尔扎克、明明已经注意到他脚的好友父亲、小红帽与大灰狼、幼童们的笑声、牢笼、泪水、自卷烟、被囚禁的孩子们、奔跑的长镜头、大海……

27分钟前
  • 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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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的少年,禁锢不住的自由心。面朝大海,背后才是更无边无际的困牢。巴黎美景、接连长镜、悦动配乐,新浪潮...

31分钟前
  • 有心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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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诗人的生命中总有一刻,他挣脱了他的母亲,开始逃亡

34分钟前
  • 袁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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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要有本事来讲自己少年时的故事,才能美化成这个样子。你要是没本事自己讲,让别人来讲很可能就是某期法制节目的失足少年忏悔心声了

37分钟前
  • 修复的薄码.A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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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苦闷不被理解的孩童电影从来就容易打动我,何况是特吕弗如此细致体察。一次次逃离与被抓的循环是困兽之斗,每一个体都不被理解,每一个体都追逐自由,而他者的自由是自己的桎梏。特吕弗的半自传体电影,可以看到他对电影的热爱,片中出现多次安托万看电影、木偶戏的场景。

42分钟前
  • 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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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像的质感不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反而靠近二十一世纪(想知道原因)。藏着太多令人感叹的细节。配乐用得极其巧妙。除了那个奔逃的结尾还被一家三口一起去看电影的段落打动。故事在开头的铁塔就已说清,我们远望、我们靠近、然后逃离。青春片的世界实在是比自己想象中大太多。

44分钟前
  • 寒枝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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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长镜头才是高潮

48分钟前
  • mumudanc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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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逃向大海,也没有出路。/200118AF 只记得那两场戏,再看也是只有那两场戏

52分钟前
  • 唐小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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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无法去尝试了解孩子的内心,“教育”就是一种伤害。

57分钟前
  • 思考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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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吕弗用这个叛逆的问题少年(也基本上是他自己)的故事开启新浪潮。16岁的我对这个故事还是很有共鸣。从电影方面说,拍得沉稳简洁,纪实性很强,长镜头运用很棒,但我觉得突破性不如戈达尔,因此带来的颠覆感也不如戈达尔来得重,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8/10

1小时前
  • T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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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那撕纸的娃

1小时前
  • 七 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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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跑、偷牛奶、奔向大海,几段跟踪长镜都令人记忆深刻。个体淹没于群体,个性屈服于强权,毫不留情揭露了当时僵化保守的社会环境。挨过四百击的孩子不一定会成为健康听话的儿童,但一定会埋下阴影的种子。

1小时前
  • 喻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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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特吕弗。观感像清水一样干净澄澈,回味却浓烈如醇酒。中国问题少年闯的祸不会比这少,受的委屈也更加普遍和残酷,而有趣的是,他们之中也没有人在成长过后像特吕弗一样,为曾经的自己、更多重蹈自己经历的人,书写一个释放的故事。没有任何一件叛逆之事,是为了叛逆。→20.1.18 时隔五年重温。年前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告别资料馆的旧椅。记忆里留存的一直都是面向大海的他,这一次才把最后被定格的彷徨刻入脑海。可能因为那时我还没远走,而如今远走的我依旧彷徨吧。©资料馆。

1小时前
  • Oc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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